狗喜欢听人吹口哨，口哨对它们而言是一种善良的表达和交流，当然你需要空着手，或者给它们带点食物的话，它们会更感激你。

此时我已到了大狗的扑袭区，大狗双眼溜圆，前腿虚拢，身子开始后倾，身体力量全压在了后腿上，这是积蓄力量准备前扑的表现；我继续吹着口哨，一只手向上轻轻举起，吸引大狗的眼球向上看，另一只手悄然摸向了长长的嘴吻，并顺势握住。这可是个技术哦，此时大狗的嘴巴已经被我握住，不能张开咬人更不能吠叫，呆呆着看着我。当然我握的力度是恰到好处的，不能握得太紧给它带来伤害，让它误以为有生命危险从而挣扎；又不能握得太松，防止它突然张开大嘴咬人。

这时候抬高的手可以落下来，给它挠痒痒了。

这也是我发现的另一个跟狗友好交流的方式，而且不能全身挠，要挠重点部位，比如下巴颏，比如耳朵根，挠这两个地方，不管什么样的狗，会舒舒服服熨熨帖帖躺在你的脚下，成为你的一只可爱的宠物，变得跟你亲密无间。

这只大狗也不例外，我刚给它挠了几下，大狗已经双眼眯缝，耳朵贴着背脊，而且迫不及待的躺到地下，让我给它全身按摩了。

看来是一只缺失爱抚的狗呢。

店主人出来，看我与他家的狗儿在玩，脸上早就开出了一朵大花，冲着这边高声喊道：“赛虎，你可幸福哟——”

我笑着站起身，跟狗摆摆手，意思是再见，我要去吃饭啦，可这狗像是突然见到了亲人，一转身从地上起来，尾巴使劲摇着，头直向我腿上蹭。嘴里还呜哇呜哇着，不情愿我离开。就这么点时间，仿佛已经认识我千年。

乡下没有什么珍馐佳肴，但是可以伸手从豆棚瓜架上随意采摘。我要了一盘土豆丝，一份凉拌蓬蓬菜，一份农家鸡蛋煎香椿，还有一个汤——南瓜豆沫子。老板很快摆上来，然后抓起一个长条小木盒，卷起一包纸烟，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悠悠然喷出一口烟，笑着说，看来你也很喜欢狗，给你说一个这条狗的故事罢——

（二十五）狗神儿

店老板悠悠然喷出一口烟后，给我讲了这条狗的故事：

去年时我还住在山上看果园。一天晚上，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突然这条狗一阵咆哮，栓狗的铁链子哗啦哗啦直响，我贴着门缝看出去，我的天！一条黑乎乎的大家伙，像小牛犊大小，长长的细脖子，后面拖着长尾巴，正在我的山屋子门口转悠。

当时我吓坏了，不敢点灯，也不敢离开，就这么把脸一直贴在门上向外看着。当时的门是用一层秫秸编成的，四处灌风，单薄得像是一层纸，就算是一只狗随便一撞就能开个大洞。山风呼啸，夜雨已经随着细缝淋进来不少，这么大个家伙是狼吗，狼没有这么细的脖子和这么粗的尾巴；是马狐吗，乡里人吓唬小孩时，总是说，‘再哭，马狐就来把你背去’，可是谁也没见过马狐什么样啊，这个模糊的黑乎乎的形象，造型像是葫芦兄弟里面的穿山甲，可是，穿山甲有这么大的吗？……我不敢多想，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这个大家伙。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正好大家伙的头正对着我，雨幕中我看清了：细长脖子上长着一个牛头一样的脑袋（当然比牛头小很多），一双乜斜的狼似的眼睛似眯非眯，短吻，两条眼睛与鼻子交接的中间，有两个黄色的圆斑点，像是带个眼镜；长舌头在唇吻外耷拉着——又一条闪电亮了才看清，那不是长舌头，而是两条长须子。这是什么家伙呢？在我的经验里，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深山雨夜，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不知何物的活物在门外转悠，瘆的我头皮一阵阵发麻。

这时更为恐怖的是，它终于向门口走来了！斜眼似眯非眯，似笑非笑，牛头似的脑袋一点一点，就到了我的门口。我还贴门蹲着看呢，就见它举起爪子向门上拍过来。像虎爪一样的的爪子啊，在空中好像慢慢拍下来，那一刻我的思维肯定停止了，我既没有躲，也没有动，就那样呆呆的等着。

突然扑隆一声大响，仿佛一下惊醒了我。我不自觉地退后一步，门在被拍烂了一个大窟窿的同时，拴着的狗也终于挣断了铁链子，从侧面猛然扑上来，伴随着“滋溜——吘——”一声嚎叫，那个牛犊大小的怪物被赛虎扑到在地，泥水飞溅，一阵撕咬，不时听到赛虎脖子里发出的沉闷的呜呜声，我站在门后面，看着这场恶斗没有丝毫办法。看来那怪物反应并不灵敏，狗牙都穿透细长的脖子了，还能甩甩牛头不慌不忙地转身，很绅士的想退出。

“赛虎，加油！”

我突然喊了一嗓子。

狗仗人势，这一嗓子过后赛虎就像运动员打了兴奋剂，疯了一样向怪物冲击，我想出门又不敢，只能在门内一个劲地给狗加劲：“赛虎，咬它，赶走它！”

那怪物不慌不忙地踱着步子走了，赛虎还一个劲的追赶，声音渐渐远去；深夜茫茫，除了雨声外没有了别的声音，这份寂静更让人难捱。我大声呼唤着，赛虎，回来，赛虎，回来！

“呜——”一声含混不清的狗吠声由远及近，我知道赛虎回来了。

“赛虎——”

我兴奋地朝门外喊一声。

“扑通！”赛虎把嘴巴里叼着的一个东西扔到了门口，然后朝我摇了摇尾巴，一下瘫倒在地。

我一看赛虎吐出来的那个东西，我的心剧烈跳起来——怎么是一个小孩子……尸体？！

（二十六）狗神儿（下）

当时我一看赛虎嘴巴里吐出来的东西，当时心跳加速得二百下！店老板自嘲的笑笑，使劲吸了一口烟，徐徐喷出一个烟圈，圆圆的烟圈在店内徐徐上升，久久不散。

当时心里一个劲的骂赛虎，好不容易赶走了一个怪物，夜半三更的，又弄来个死尸，诚心是吓唬我啊！可是有什么法子呢？赛虎已经累得瘫倒在地了，我不能再让赛虎叼走；而这深山老林，漆黑的雨夜中，门口扔着一个死尸，让我酣然高眠是绝对不可能的事。雨水在外面浸泡着赛虎，也浸泡着那个小死尸，我的内心在做激烈斗争，是开门出去把赛虎弄进来避雨，还是不管它到天亮了再说？内心反反复复的想，最后是恐惧战胜了理智，我的赛虎在外面淋了一晚上雨，我也在门内蹲了一晚。

第二天天放亮后，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出去，赛虎还有一线气息，而那个死尸——咦，哪有什么死尸啊，是一个大大的像人形的——人参！昨晚看到的，就是个参娃子啊！看这个大人参，胖嘟嘟的身子，小胳膊小腿，头顶的发须，像极了一个小娃娃！怪不得昨晚我误以为是死尸呢，太像人形啦！当时我掂量了一下，得有小二十斤吧，被雨水泡了一晚上，通体雪白，被赛虎牙齿咬着的地方已经破皮，露出里面莹白如玉的肉质。这下发大财啦！

我赶紧把赛虎半拖半抱地弄到屋里，把人参也抱进来放到桌子上，给赛虎用干毛巾擦干狗毛，并强行给它喝了点热汤，灌了点三九感冒灵，小心守护在赛虎身边，等待它醒来——这个赛虎，是个大功臣啊！

店主人看了一眼趴在外面的大狗，此刻没有别的客人干扰，赛虎懒洋洋的趴着，根本看不出店主人说的那样神勇。

“后来，我就下山了，把这个大人参卖掉，搬到这里开起了这家饭店。”店主人笑笑，一脸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