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会骂人、会打人、会杀人、会埋人,恶狠狠一个女流氓!任贱男贼道无礼侵犯,她敢骑驴、敢骑马、敢骑墙、敢骑劫,泼辣辣坐牢又何妨!我东一脚桌椅翻、西一脚茶几烂、左一手羊肉串、右一口猪大肠!我也能吃奶、能上床、能唱歌、能蒙骗、能抽烟、能妆扮、能旷工、能泼脏、能放荡!你便是挖了我心、洗了我脑、散了我财、上了我环,亲朋来苦劝,丨警丨察锁监房,观音淋圣水,后背放蟑螂,刁哪,看我不一棒棒教你们都死亡!
天堂香烛店招聘女员工
林映长得如花似玉玲珑剔透,在医院的婴儿房里便气昏了两个女性,同时令另外的一群男性当场呕奶。但自从踏入社会后,身体便液态化,个子不肯长高,肌肉松驰而不肯紧致。走在街头,因不敢回头而直撞电灯柱的男士不计其数。
长得丑不是林映的错,也不是林映她爹妈的错,因为她爹是一个玉树地震的英雄好汉,她妈是一个沉鱼落难的英俊美人。林映长得丑,纯粹是这个社会的错。畸型的社会模子如何能塑造得了正常的人类胚子?往往想到这里,林映便不恨社会了。
这又是为什么呢?因为,林映是一个只懂得爱,不懂得恨的好姑娘。自出娘胎以来,她悲天悯人,看见一个蚊子叮在脸上也不会立即拍死,而是安静地把它请下来,剥掉它的翅膀,卸下它的腿,放在杯子里,用盐喂上一晚,然后才把它放飞。
我们家的林映饶是生了一副好心肠,长了一副好容貌,为普天下的男生与女生提供了继续活着的理由,但她大学毕业后,竟然一直找不到工作。不是她没有才华,她能一气儿把四书五经的书名背出来,也能一气儿念出李白的《静夜思》,急才方面,只要对方念出一二三,她立即跑。
多么好的一个姑娘啊,上天如何忍心让她找不到工作,不能让她自食其力解决个人的温饱问题呢?
与林映同住一间宿舍的女同学,有的已经当上了部门的主管,有的已经成了世界500强的经理,最不济的也已经嫁给富商当二奶了。算得上与她共患难的便是李清照了,半年前到了广州殡仪馆当入殓师,为死人化妆。林映常为李清照的学非所用与自暴自弃而痛心疾首,但人家好歹谋得一份工作,而且收入不菲,又让她那颗慈悲的心脆弱起来。
林映向市内的大小企业投了数百份简历,到了面试的时候,试官便笑得乐开了花,凶恶的立即轰她走,温柔的让她是不是该去残障康复会治疗。林映在不断的见工中,自信心没有下降,反而更加坚定。她知道,凡是让人痛苦的,最终必让人终生难忘,也是人生中最具价值的。
抱着如此坚强信念的林映在3月12日植树节后的第二天,迎来了冉冉升起的一轮臭骂。林映穿着一件深红色外套,露出里面的一件白色毛衣,两腿叉着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脚下套着一双垫高了的啡色靴子,一不小心把一个盆子踢飞了。我敢保证,我们家林映绝不是那种以气用事见不得人风光的妹子,她碰倒了盆子,完全是因为她那时,很想踢飞一个盆子。
踢飞就踢飞了吧,有什么大不了,顶多赔上一个,你那又不是沈万山的聚宝盆,何至于不分青红皂白泼妇骂街?林映素来不是斗嘴的料子,而且确实踢飞了人家正在烧纸的盆子,于是正气凛然地公开道歉。这事儿,换上中国的官员是不可能的任务,但林映有错就认,是一个学雷锋的好孩子。
事实是,虽然林映在3月12日植了树,但不是摇钱树,而是挨骂树。你道歉,不代表光明正大,也不代表什么事也没有,也要看对方接受不接受道歉。如今,林映面对的便是一个不接受她道歉的人。她千乞万求,对方决绝地只回一个字:骂。这个上午,林映听到了许多人一生中都感受不到的粗言秽语,就像广州三月的天气,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恨不得赶明儿便是清明节,钻进陵墓里找先人诉苦。
哦,可怜的孩子!林映弱小的心灵回到了小学一年级。那时,老师要用竹棒打她的手掌,然后让她走在教坛旁边罚站。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默默接受全班同学的集体仰视。现在,她还是小学一年级的那个小女孩吗?就是!遇到这种情况,她伟岸的身躯、博大的胸怀便慢慢萎缩、慢慢溶化,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原始记忆!
不过,林映毕竟是上过大学的姑娘,理智的光芒从体内倏忽上窜,在头上绽开成璀璨的烟花。她要撇开眼前这个恶毒的老太婆,要脚底抹油现场开溜。林映活了22年,自己照镜也没吓倒自己,也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老了,会成为面前的老太婆模样。
这老太婆的样子,与撒向林映的满天粗言秽雨一般,毁人不倦,恰像七天长假后的翌日早晨。她脸上的皱纹如冬天翻起的耕泥,面色有如经年沤坏了的稻杆,色斑有如王冕《梅图》里的几个黑色树痂,两个眼睛幽深深绿莹莹,仿如连环画里囚禁赵佶父子的北地枯井,满头花白乱发纷披如贞子,垂向那两个坠向肚脐眼的**。在这老太婆面前,林映甘愿受骂的另一个原因,是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比她还丑的女人。
当林映失态地注视别人的丑态,最后不好意思地要走时,她被老太婆伸在前面的一条瘦腿绊倒了,啃了一嘴纸灰。她爬起来,用手抹了抹,看见店铺内的照妖镜映着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拾起化宝盆对着老太婆的头上扣下去。
盆子是热的,盆内的纸炭还闪着火光,老太婆顶着盆子,头发便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同时传来一阵焦糊的臭味。林映意识到玩出火来,把老太婆拖出了马路,揭去她头上的盆子,让春雨浇灭她一头的烟火。老太婆咧开大嘴,露出两排黄黑稀疏的牙齿,一手把林映摔在地上,说:“死丫头,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林映挣扎着爬起来时,看见了店铺前贴着的一份招聘广告:本店因业务需要,现招聘一名五官端正身体健康的未婚女员工,年龄介于18岁至25岁之间,大学毕业者优先录用,薪酬面议。
林映看见招聘广告立即来劲,仔细看了店铺的名称:天堂香烛店。原来这是一间售卖祭拜与殡葬用具的店铺,门前摆放着纸塔、纸元宝、长寿香、冥衣等东西。林映觉得不吉利,啐了一口。怪道挨了半天骂,却是因为遇着了卖死人产品的老太婆。
林映站起来,老太婆伸出鸡爪一般的手抱着她的腰,令林映不得动弹。老太婆伸出另一只手,向过往的车辆与行人轻轻招手,像是招客,又像是招魂。这样的行为,放晚上,不吓死十个八个行人才怪。
林映挣扎着,却发现老太婆那条枯瘦的手臂如铁箍一般把她捏得死死的。林映说:“你想怎么着,我赔你一个盆子总可以吧。”
老太婆把林映拖进香烛店,说:“你这个丫头片子,不识好歹,坏我大事,我要你卖身为奴,终身为本店打工。”
林映吓了一跳,说:“都什么社会了,还卖身为奴?还把法律当回事吗?”
老太婆“哼”了一声,说:“本店招聘女员工,看你身材如称砣,容貌如核桃,本是不适合本店招聘条件的,但因发展需要,破例一次吧。你明天来这里上班,不然教你终生嫁不出去。”
林映对求职这事,早放低了门槛,把头低到尘埃里,听得老太婆要录用她为天堂香烛店的员工,心内打架了30秒,因着骑驴找马的心态,还是原谅了自己的堕落。她问:“你每月给我多少工资?”
老太婆用沙哑的声音回答:“每月8000元。如生意好,额外奖励2000元。”
林映张开了嘴差点半合起来,怀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反问:“你说真的还是说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