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老头便冲四哥说上了:“四哥!不知道咋的,平时在战俘营里,也是这么一天就是一天,我也没比你们这些年轻的瞌睡上啥。可像这样今天都没结束下来,咋就觉得特别犯困了呢?”
四哥脸色便要拉下来,准备骂人。他身边的海波哥也说上了:“老四,确实觉得今儿个有点古怪,怎么天就暗不下来呢?咱这么一路跑下来,别说有没有个十小时,起码七八个小时应该有了吧!再怎么着应该也到了傍晚吧!你看这天,还像大上午一样。”
四哥扭头对着海波哥,似乎连带这海波哥也让他不高兴了:“海波!你咋也和这些小的一样,莫名其妙起来。难不成是我让这天黑不下来的?”
海波哥被四哥这么一阵抢白,脸也阴了:“老四!咱都只是说说看法!这林子一路走下来,哪里都透着些古怪,大家都看在眼里,嘴上不怎么说罢了!路可是你一直在这带着,真有个啥差错,弟兄们一起合计着应付就是了,你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好像这些个古怪,还不许弟兄们说几句。”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都不吱声,互相的看着。我和振振、死老头站在一起,看着他们几个。吴球和大鸟俩个,不知道又在想着什么。冷不丁的,我居然瞅见哑巴那么悄无声息的到了那颗他们扔东西过去的树下,弯腰把那刺刀和石块捡了起来,然后很是小声的往海波哥的背后走了上去,然后在海波哥身后几米远的地方站住,盯着海波哥的后脑勺,手里握着那石块握得紧紧的,似乎想要对着海波哥的后脑勺……
我忙走了上去,对着四哥和海波哥说道:“都怎么了?出来前咱都说好了!同进同出的,这还没啥啊!咋就闹得这么不愉快起来,我们弟兄几个还不是靠着四哥你和海波哥两位领着这头,才有现在这一步的。行了行了!没被小鬼子弄出啥来,自个没必要这么对上眼。今儿个这一天下来,都神经太紧了,放松下。”
四哥白了我一眼,然后很是随意的对着海波哥身后的哑巴使了个眼色。再走到海波哥面前,拍拍海波哥的肩膀,说:“海波!雷子说得也是,咱弟兄真有啥坎,找个角落来一架就是了,打完了还是要做好兄弟的。行了!是老弟我不对,别让心里去了。”
海波哥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了,便也淡淡的笑笑,说:“嗯!那咱还是继续赶路吧!我也知道你都是为大伙好,只是都有点累,发发牢骚罢了!啥事都还指望着你做主呢。”
说完海波哥一挥手,他和四哥,还有哑巴又走在前面,往小溪的前方继续走了去。
我在后面便也没吭声,跟着哥几个往前走。因为当时就我走到了四哥和海波哥的中间劝架,其他人都盯着正斗气的两位,没人注意到哑巴当时的动作。并且,四哥对着哑巴使眼色,也就是那么一瞬间,是我有心,才注意到了。一切的一切,似乎他和哑巴从以前的不相来往,一下子变得很是默契与齐心了一般。
想到这,也没再往深处去细想。战俘营里最复杂的本就是这些战俘与战俘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各种啥桂系帮,川军帮什么的。虽说只是认认老乡聊聊天的,但咱中国人本就不够团结,就算在战俘营了,还是弄得挺复杂的。所以很多是是非非的,我选择的都是独善其身,看在眼里,心里明了就行了,少去想那么深。
只是觉得有点心里发毛的是,哑巴当时那阵仗,如果真有啥事,他砸向海波哥的那石头,可是真得出人命的。
小溪像没完没了一样,甚至我们还停下讨论过一次,说这小溪不会是流着兜圈吧,走来走去都是在一个地方打转吧?四哥没发表意见,反而是看着哑巴,等哑巴的回复。而哑巴冲四哥狠狠的点点头,四哥便说:“应该还是在出山的路上,哑巴他贼!一直都注意着的。”
便都没有反驳啥,毕竟就算真有啥想法,可也没任何的意见拿出来给大家考虑,只能这么一门心思的往前面走。有个小溪带着,还依稀有个方向一般,比起之前在林子里那么傻傻的往前赶,多了一点依据罢了。
死老头始终还是在我耳边叽歪着:“这天怎么就暗不下来;这怎么还是没见啥活物。”我听着,心里其实也有点觉得奇怪,但越是被他这么一直的唠叨,反而觉得四哥有一个观念是对的:一切的客观原因都不应该是阻挡我们往前跑的理由,越往前一点,离我们自由的明天就更近一点。
但那时间,却还真是越来越感觉到漫长起来。说实话,按照我们平时对于时间的概念,从我们出来到现在,还真应该有了个十几个小时,天应该早就黑了。如果说感觉有时候是个扯淡的问题,可这肚子却是不会说谎的。到出来后肚子饿上了后起码又是坚持了三四个小时吃了那恶心的生兔肉。虽然难吃,但应该也叫塞了个饱。就算后来吐了点啥出来,可沿着小溪走到肚子再次饿,又应该有了个三四个小时。也就是说,我们应该最起码都是出来了十个小时以上。就算我们奔到山上是上午十点吧,现在就算是最早的时间,也应该是晚上八九点了。况且,这还只是我一个简单的推算,怎么说呢?应该叫保底是十个小时,也就是说,放开来估计,现在应该是出来了十五个小时以上。
正想得越来越乱的时候,天便真的暗了下来,好像是一个开关控制的一般,天没有经过一个渐渐暗的过程,似乎是一下子的黑了下来。四哥和海波哥在前面小声的说了会话,然后海波哥转过来对我们说:“就在这睡一晚吧!四哥说他带着哑巴去附近看能不能找点啥吃的来。雷子!我看也应该走得够远了,你和死老头看怎么生团火起来,那火柴早就给泡湿了,生个火大家也去掉点身上这脏衣服的湿气。”
我点了点头,和死老头就近捡了点枯树叶啥的,弄了两块石头在那忙活上了。振振和大鸟也没闲着,扯着旁边的树丫折了点枯点的下来。吴球追上四哥和哑巴,说:“四哥!我跟你们一起去找吃的吧!也好帮个手。”
四哥扭头来白了他一眼:“你还是留在这儿吧!免得添乱,我和哑巴都是学过怎么在林子里转悠,你跟着别把你给跑丢了。”
吴球讨了个没趣,只能假惺惺的对着四哥说道:“那四哥你们小心点,有啥情况大声叫我们就是了。”
四哥没回话,和哑巴俩面无表情的往林子深处走了进去。
海波哥便也帮着我们开始生火,吴球一个人站在旁边指手画脚的,俨然是个长官一般。到这天黑了,哥几个心里反复困惑的——这一天似乎额外长的怪念头便也散了,就连死老头也没说啥了。很快的,一个小火星便点燃了那一堆枯树叶,然后振振和大鸟把各自捡来的枯树枝架了上来,最上面再放了几根比较粗的树干。一堆篝火便很快的燃了起来,树干的另外一截流出着被焚烧烤出来的绿色的汁液,我们也眼不见的少了很多臆想的,就着那小溪喝了点水,各自靠着大树,等着四哥和哑巴的归来。
也都打了个盹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哥他们过去的方向便有了响动,居然是四哥一个人走了出来,对着吴球喊:“球啊!你不是说要帮忙吗?来!跟我过去摘点果子回来。”
海波哥便站了起来:“老四!要不一起过去吧,免得你们黑乎乎的来回跑。”
四哥淡淡笑笑,说:“没啥!你们都累了一天,休息一下吧!晚上我和哑巴不值班了就是!”
海波哥点点头。吴球便伸手在火堆里抽了一个燃着的树干,扛在肩膀上,往四哥那边跑了上去。四哥对着吴球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也没说出口,就抬头看了看吴球扛着的那火把,又回头看了看我们哥几个,扭头又往林子里走去。
大家便都没想啥,又都闭着眼睛养起了神,又过了大概半小时吧。死老头那一会和我、振振一起靠着棵树,他突然扭头过来,对着我耳边小声的嘀咕上了:“雷子!咋我还是有点犯怂,觉得要发生啥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