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这种情景实在难以理解。仍旧想冲上去灭火，却见大家都没有动静。而眼前，又可是杯水车薪可比。

被屋瓦压抑盖住的火势，转化成滚滚浓烟，弥漫了整栋房子和半个天空。大家慌忙将还在堂屋中的吴寨老抢到院门之外。

受不了烈火燃烧的焦灼，我也只好随众人退出到院子外面。

还不到十分钟，整栋房屋就被吞噬在烈火之中。

2012-3-2 12:54:00

打罗寨，辰砂--11

由于没有采取任何施救措施，烈火差不多燃烧了两个小时。

直到吴寨老的房子成了一堆残垣断壁。

吴寨老喊天保和地保：“水——”。

这时，火还并没有燃尽。可以说只是大体上火势减退，最先开始燃烧的、石壁前的木柴和正屋还有火星不断跳跃，两边厢房甚至还在噼剥燃烧，不断有燃烧的椽子因承受不了重量，屋瓦纷纷跌落下来，或多或少，发出响亮或是低沉的声响。

听到吴寨老的指示，天保地保立马从单独的那间没有着火的厨房中，拖出两只水桶，围观的众人也纷纷加入行动，从不远的家中拿来盛水的器具。

吴寨老屋子当头，就是一条不大的山溪。众人从山溪中盛满清水，不顾燃烧房屋灰烬的焦灼，纷纷来到那片石壁面前。

2012-3-2 13:09:00

“寒哟窝窝寒——”

众人齐喊三声奇怪的苗语，纷纷将桶啊盆啊罐啊里面盛装的溪水向石壁泼去。

灼热的石壁骤遇冰凉的溪水，发出剥剥声响，溪水也因为山岩的炽烈，蒸腾成水汽，一时间，蒸汽形成的白烟，笼罩了半个天空。

石壁所发出的剥剥声越来越大，终于，在热胀冷缩的原理下，石壁开始出现裂缝。众人不断往上浇泼溪水，石壁上的裂缝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最终，一块巨大的石块从石壁上剥落下来。众人这才停止了泼水，水中换成木棍钢钎等工具，拥到石壁面前。

我这时看明白了，原来吴寨老是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先将石壁烧热，然后浇泼冷水使整块岩石裂开。现在，人们在做的，是将已经松散了结构的石块从石壁上剔落下来。

早在秦始皇时期，就是用这种方法在川滇交界的高岭绝壁之间，开凿了著名的“五尺道”，完成了中国的大一统。而这种方法，也正是在火药时代出现之前，古人们开采矿石的最主要手段。

2012-3-2 15:15:00

为了找到传说中的辰砂王，吴寨老用了最虔诚的古老方法，正是因为这种无比的虔诚和敬畏，吴寨老将房子着火也当做了神示。他竟然将房子也当成了牺牲。

天保地保和那些苗族人在石壁前忙活，剔除那些已经松散的岩石，不断有人因高处滚落下来的岩石受些轻微伤，但大家仍没有停止。

随着众人最终将一块巨石缓缓撬开。我们在外面听见了一阵欢呼声。透过苗人们欢跃的身影，巨石后面，出现了一条两米多高的岩石缝隙。这道在造山运动时就已经形成的山体罅隙，在苗人们最简单、最原始的方法下，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众人们将吴寨老抬到石隙前面。心力俱疲的他此时连抬头的气力也没有了。

他睁开微闭的双眼，看了看这道缝隙，扬手示意天保地保进去看看。他是那样镇定淡定，仿佛这个结果早在他意料之中。

这个结果也应该是在吴寨老的意料之中。我们也不能将毁房寻求辰砂的行为单纯归结于吴寨老在极度失望下的疯狂行为。也许，正是由于鸡血神示的灵验，才让他下了一个这么大的赌注。

2012-3-2 15:21:00

打罗寨，辰砂—12

这道缝隙黑黝黝的，不知道有多长，而宽度和高度，却仅能容纳一人侧身小心经过。

天保和地保每人拿了一把弯刀，另一只手擎了一支燃烧的枞膏，又在腰间插上几截 ，一低头进入了罅隙之中。

我正在考虑是否也应该进去看看，却见堂哥已回到车上拿来我们使用的探险头灯。于是，我和冉医生、桃夭一起，跟在堂哥后面进入了罅隙。见到我们进去，后面还跟来了几个苗人，手中操着木棒、钢钎、铁锤等工具。

2012-3-2 15:51:00

一进入这条缝隙，我们就禁不住欢呼起来。

这条缝隙，还真是一道辰砂矿脉。缝隙两边的石壁上，石灰石的岩体中间，镶嵌着大量的辰砂矿。我们在其中擦碰，连衣服和手上也沾染上那种朱砂红。而且，我们走了十多分钟，这条缝隙还看不到尽头。其中的辰砂，储量不可估计。

但走了一阵之后，我们就发觉，这些辰砂颜色黯淡、质地酥软，按桃夭的说法，这种辰砂，用于下葬垫棺材底还可以勉强将就，就连画个普通至极的驱邪符也派不上用场。虽然其中还是夹杂着一些颜色鲜艳的上品，但数量极少，且个体细微，也没什么大用。

罅隙没有尽头，我们继续向前行走，有的地方狭窄，不断有人的头碰到突兀的石头上，冉医生的头灯也因此碰坏。但沿途都是这种低品质的辰砂，于是，我们也由原先的开心欢愉，变得沉默寡言。越走越觉得失望。

2012-3-2 16:09:00

前面有隐隐的火光。

终于，我们赶上了天保地保两兄弟。

终于，也走到了缝隙的尽头。

缝隙的尽头还算宽敞，可以容纳二三十个人转身。但走到了尽头，我们原本的一丝希望也落了空。

这里的矿藏虽然丰富，但都是像猴子坪一样的低劣辰砂，用于提炼水银还差不多，用来救桃夭的舅舅，简直是毫无用处。

天保地保两兄弟也是一筹莫展，神色困顿地蹲在地上。

我这个人心软，看不了他们这样子。于是上前拍拍天保兄弟的肩，说道：“大家已经尽了力了。往回走吧……”

天保圆鼓鼓的眼睛瞪着我，一脸愕然：“回去干什么！？”

“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找不到辰砂王，也算是天意。”我还是捡宽心的说，安慰他们，“也许，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辰砂王，也许，是劈山公真的老年痴呆了，胡说的呢？”

天保地保仍然愣愣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继续劝慰他们：“走吧，转去吧。时间长了，你阿普会担心的。这一次，他老人家也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