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为追求长生不老,得道成仙,无数道教术士沉迷于炼丹之术。历史上,炼丹术也受到了不少帝王将相的推崇,尤其在大唐盛世,皇帝们为享千秋万代之福,追求长生之术,乐此不疲,结果却往往适得其反,不少还因滥服丹药而送命。但炼丹术经过几千年的传承,确有其科学性所在,古代不少道士兼职医师,遂有其人将炼丹术与医术结合,用于治疗一些奇难杂症,屡有奇效,甚至还有不少返老还童,起死回生的传说。由于该等医术往往剑走偏锋,方术无药理可循,多凭经验传承,甚至机缘巧合,因此谓之“玄医”。
黄帝被神仙方术家们尊为“炼丹鼻祖”,但真正能称为“玄医鼻祖”的,应属黄帝之臣——桐君。桐君采药炼丹,养身修仙之处即为桐君山,山顶建有一庙一塔,谓之“桐君阁”和“桐君塔”,是后人为缅怀桐君之济世情怀所建。
故事就发生在与桐君山隔江而望的江南小镇。
楔子
刚入夏的江南,一到中午,便已是酷热难耐。一位老者身着浅灰布衣,背着竹篾筐,头戴草帽,走在山边的羊肠小道上,步履轻盈。筐里装满了刚采摘的草药,筐上横架着一根拐杖。
正走着,迎面来了一支出丧的队伍,四个汉子抬棺,后面跟着一个哭哭啼啼的中年妇人。老者侧身让到了一边,抬棺人也放慢了脚步,从老者身边擦身而过。“慢!”,棺材刚过一半,老者突然喝道,一脸凝重。抬棺人都吃了一惊,棺材一晃,绑棺材的绳子正巧勾住了老者架在采药筐上的拐杖,砸向后面抬棺的汉子。这汉子冷不丁的见棒子砸来,“哎哟”一声,便伸手去挡。这一挡,免了受当头一棒,但肩上抬棺的杆子却滑了下来,棺材的一角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棺盖也应声滑落。老者躬身往棺内望了一眼。只见棺内躺着一具女尸,大约二十来岁,柳眉凤眼,琼鼻樱唇,肤如白玉,面若凝脂,脸颊虽已微陷,但仍可想见生前珠圆玉润,窈窕可人之态。
“老先生,有何指教?”妇人面带愠色,走上前来。
老者见妇人面色憔悴,眼眶深陷,一脸泪痕,知其深陷丧亲之痛,但见自己无端拦棺,仍十分克制,可见是知书达理之人。老者拱手一揖,说道:“老夫见此棺有生气外泄,未免错葬了生人,所以冒昧拦棺。”
妇人看着老者,半信半疑,“我女儿今日二更时分,难产而死。老先生竟有这等本事,能观气而知生死?”
老者微微点了点头,“行医之人,见惯生死,久而久之,便多少有这么点本事。”老者说着便移开棺盖,伸手揭开盖在女尸上的被子。
“你这是干什么?”妇人急忙上前阻拦。
“接生”,老者头也不回,双手轻揉女尸腹部,轻声道,“你女儿确已气绝多时,但死而不僵,面色白而不青,惨而不淡,双手握拳,两腿外扩,气聚丹田,至死而不泄,是为护子。老夫帮他接生,了了她这个心愿。”
“女尸产子?这么邪门!我们躲远点。”抬棺人皆一脸惊恐,往回快步走远去。
“可她已经死了五六个时辰了?”妇人也觉得不可思议,“真的可以……”
老者点点头,将背后的竹筐放下,从竹筐中取出一把弯刀和一株草药,草药根部还裹着一团黑色的泥土,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绛紫色木盒和一只插着几枚银针的布袋。
“请夫人回避。”老者向妇人说道。
“好,那就拜托先生了。”妇人将信将疑,又不敢多言,走到了一旁。
老者跨入棺内,将棺盖横置,挡住照射在女尸腹部的阳光,开始施术。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仍不见动静,妇人按捺不住,凑近一看,立时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见女儿头顶插着四枚银针,面颊深陷,口张眼凸,像被吸干了血肉一般,上衣被捋起,腹部有斑斑血迹和散落的泥土,还有一条长长的白色伤疤,却不见伤口。更惊人的是,尸体腹部竟然有起有伏,下体微微蠕动,婴孩的头部已露出体外,那老者用弯刀割断了缠在婴孩脖子的脐带,慢慢的将婴孩身体拖出。老者撩去裹着婴孩的粘膜,突然失声惊叹道:“这孩子竟然是……”。
“这,这,老先生,您真是神医啊”,妇人见女儿死后分娩,又惊又喜,“但这孩子怎么不哭?”
“脐带绕喉,胎死腹中,你女儿至死要生下这孩子,到头来却是妄送了自己的性命。”老者叹道,将婴孩递给了妇人。
“死婴?”妇人接过婴孩,看见孩子双目紧闭,全身发紫,毫无声息,顿时一阵头晕目眩,泣不成声,“我和女儿躲在这山村野地,就是为了生下这孩子,救全家的命,不想女儿却因此送命。今日得遇神医,产下此子,却已是死婴。也许真是天意,是老天要灭我们陈家!”
老者望着妇人怀中的婴孩,良久,叹道:“也罢也罢,女尸产奇子,也许真是天意。”说着,将绛紫色木盒和一本薄薄的书册递给妇人,“夫人你莫再伤心,依此书医治,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先生……”
“此子柔若无骨,六脉自通,乃千年难遇的螭人,且为女尸所产,竟有紫血尸衣护体,百毒难侵,更是罕见之至,老夫这才以禁术相传。”
“先生,求你再施神术,救救这孩子,我们全家定当感恩戴德,肝脑涂地而不惜!”
“祖训难违,恕老夫爱莫能助!”老者说完,转身即箭步而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影,只听见一个遒劲苍凉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玄医入世,祸福难料,是生是死,受者自知!”
第一卷拴龙阵
一、女尸
夕阳如血,染红了整片江面。江水依山势,在此处回转。岸边杨柳垂堤,青峰叠嶂,如画般美,亦如画般静,无声,无息,似凝固了一般。山水间掩映着一座金顶红柱的亭子,飞檐流角,雕梁画栋,极尽奢华。亭中一七八岁的孩童手持毛笔,倚着石桌,临帖习字。边上站着一位中年男子,身着紫纹祥云长袍,腰束金边玉带,长发披肩,玉簪穿髻,身形清瘦,正轻抚长须,聚精会神的看着孩童。
突然,孩童猛的扭头看向中年男子,只见两行鲜红的眼泪正从眼中汩汩流出。中年男子见状,大惊失色,赶紧伸手向孩子脸上抹去。谁知,眼泪一触到男子手掌,竟全数渗了进去,男子的手掌即刻由白变红,由红变紫,一股紫气向手臂冲去。紫气过处,血脉贲张,青筋横暴,手臂亦增粗了几分,男子痛苦万分,死命的挠抓,鲜血淋漓。隔着衣袍,亦可见那股紫气沿手臂向上奔腾,翻滚而行,一会便冲上头颅,旋又向下,泛遍全身。那男子已是痛不欲生,抓狂般的挥舞着双手,长发披散,面目狰狞,身形已涨大了一圈,衣衫凌乱,束在腰间的玉带也已崩断,掉落一边。
孩童吓的面色煞白,瑟瑟发抖,不知所措。他伸手去拉男子,谁知男子竟一手捏住了孩童的脖子,凌空提了起来。孩童拼命挣扎,嘴角流出了一缕鲜血,与眼眶中流出的鲜红眼泪一道,沿着脖子,落到男子的手上,渗了进去。男子狂性更甚,越捏越紧。孩童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眼皮慢慢耷下,盖住了绝望的眼神……
“哐当!”
杨复猛的从床上惊起,一身冷汗。
“小复,又做那个梦了?”
“是啊,奶奶,为什么老是做这个梦,而且感觉一次比一次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