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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们愣愣的没再聒噪,估计是挣钱的欲望战胜了地震带来的恐慌,或者是被我绕晕了。我看形势不错,马上给司机打了个手势,让他快开车。

武建超对这种说法显然不大相信,拉着我趴在耳朵边轻声问了句:“那你说,为什么收音机会放出羊叫?”

我一时哑然,想了想,有些底气不足的说:“凑巧吧。”

“凑巧?”他看看我,露出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也没再追问。拖拉机再次开动,武建超喝了口酒,可脸色又突然一变,说了句:“不对,咱少了个人,赵胜利不见了。”

赵胜利就是那个先前说要买拖拉机的年轻人。

武建超急得站了起来,冲司机连喊了三个“停”,拧开手电就开始数人。我们一行人加上司机本来有八个,可这会儿他照来照去数了好几遍,也没再找出第八个人来。

我心也跟着一抖,忙问身边的人最后看见赵胜利是什么时候。他们几个却都摇摇头,说刚才又是羊群又是地震,跑来跑去,脑子乱哄哄,谁也没注意什么时候少了个人。

这时收音机不知怎么的,又“啪”的一声再次响了,重新放起了音乐。我马上把它关了,触电似的把手收了回来,虽说知道了原因,可这玩意儿还是太渗人了,说实话,我真怕喇叭里会突然传出赵胜利喊救命的声音。

武建超眉头紧锁,嘴里小声的骂着:“他妈的,我就知道要出事,我就知道要出事……”举着手电四下到处找人,其他几个人也都站起来,喊着了赵胜利的名字。可四周黑漆漆的,大风呼呼响,把他们的声音全吹散了。

我仔细回忆着刚才的经过,觉得人最有可能是在羊群冲过来或者地震的时候不见的,那时候场面很乱,大家都只顾自己,少个人不容易察觉。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如果非要讲可能性,那么假设人是在我们下车聊天时,或者地光显现的时候丢的,似乎也讲得通。哪怕说人在拐进这个山坳之前就从车上掉下去了,也不是没可能。

还有更重要一点,就是赵胜利是怎么不见的?总要有个方式途径,不可能前一秒钟还在身边,后一秒钟就没了。

我摁着太阳穴正苦苦想不明白,却听他们几个兴奋的叫起来,说找到了找到了,在那儿在那儿。抬头去看,见远处出现了个黑黑的人影,手电光照过去,好像就是赵胜利。他一路小跑的奔过来,手里好像还拿着一团白乎乎东西,只是隔得远瞧不真切。

离得近了之后,赵胜利被手电筒晃得睁不开眼,伸出一只手挡住脸,点头哈腰赔不是,念念的说:“吓,吓死个咧人,俺还以为拖拉机要开走,不管俺咧……”可听得出其实喜滋滋的似乎心情不错,大家也看出了他怀里抱的竟然是两只小羊,脑袋都软耷拉着,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死了。

我肚子里忍不住骂起来,我们在这紧张了半天,谁知人家是顺手牵羊去了。春天正好是母羊下羔子的季节,这两只羊娃子八成是在羊群动起来的时候被踩死的,他跑远了去捡,自然就和我们走散了。

武建超做得更绝,没等赵胜利爬上车,就一巴掌扇在了赵胜利脑袋上。赵胜利没防备顿时懵了,摸着头好大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羊往地上一扔,叫骂着就要冲上车拼命。可惜武建超手上有两下子,又是居高临下,轻轻松松一推一搡,弄得赵胜利连车都上不去,一不注意又挨了两下。

我觉得武建超反应似乎有点过度,眼看这都打上了,赶紧拉人劝架。赵胜利被他几个老乡抱着,打也打不过,挣也挣不脱,他本身有点结巴,这会儿气得声音都变了,一个劲的说:“你,你凭啥打俺,俺捡两只羊给,给大伙吃肉有啥,啥错?你,你凭啥打俺?他妈的,俺又,俺又不是你雇来的!”

赵胜利这番话让我有点感动。大家身上的钱都不多,就算在新疆这种遍地牛羊的地方,前些天也没过吃几顿肉。而且我们进山带的全是大米白面,以后几个月别说是肉了,就是想吃棵菜都没有。他摸黑去捡羊,倒真的很为大家着想。

“凭什么打你?是让你长记性,以后少瞎跑,新疆邪性的地方多了,不明不白丢个把儿人跟玩儿一样。”武建超绷着脸,拿手电指指远处的石人,说他当兵时在内蒙给牧民打井,也是半夜开车拉着器械赶路,有个战友只是下车解了个手,人就没了。第二天动员全连的人还有附近的牧民找了一天,却连个尸首都没看见,而人失踪的地方,就有许多这种石人。

我这才明白,怪不得武建超之前说见了石人心里不舒服,而且发现少了个人后又那么紧张,原来是之前有过这种事。

赵胜利让他这么一训,估计被吓得不轻,气势短了一截。又被另外几个同伴劝了几句,说他好心是没错,可不能这么让大家担心。他看没人向着自己,也不再喊打喊杀,只是嘴里还不住的念叨,说就算那样也不能打人。

虚惊之后,大伙重新上车,赵胜利赌气似的坐的离武建超远远的。武建超也不搭理他,只是喝酒。拖拉机总算再次开动,走过刚才羊群堵住的路段时,地上堆了厚厚的一层羊屎弹儿,臭气熏天。

下半夜平安无事,越往前走,周围山岭的形势就越高,天亮后不久,我们听到了湍急的水声,淘金的那条河谷到了。

从远处看,整条河在晨光下竟然闪烁着灿烂的金光,十分耀眼。我吃了一惊,心说就算阿尔泰山“七十二条沟,沟沟有黄金“,可金子也不能多到这种地步吧?直到走近了,才恍然大悟,河里漂满了从山上冲下来的云母片,这种东西反光。

眼前的是额尔齐斯河的一条小支流,好像叫什么喀什么古什么河,源头就在阿尔泰山里,岸边是成片的杨树和柳树,两旁的山坡则长满了爬山松。河水很脏,不光有云母片,还夹杂了大量的泥沙石子、枯枝败叶甚至牛羊马粪,浊浪翻滚,奔流而去。新疆地处亚欧大陆腹地,河湖大多内流,只有额尔齐斯河是外流,河水西去再北走,流经西伯利亚,成为我们国家唯一汇入北冰洋的河流。

拖拉机溯河而上,路边又出现了一群石人,迎着晨光,沿河而立。我好奇的打量着这些草原先民的遗作,心里忍不住赞叹。

这些说是石人,其实基本没有改变石头的原有形状,只是在表面简单的雕刻出人的五官和服饰,线条朴实粗犷,一看就是少数民族风格。天长日久的风雨侵蚀下,很多石像的纹路变得模糊,又增加了许多苍凉古意。

但当我把目光集中到石人的脸部时,心却猛然间一沉,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转过头有些紧张的问武建超:“你看这些石人,怎么全都是脸朝东?”

武建超没多想,回答说游牧民族大多数都崇拜太阳,以东为大,比如蒙古包的门都朝东南开……可话没说完,就突然停住了,显然理解了我的真正意思,和我对视半晌,叹了口气,缓缓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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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境线上的诡异往事——1985年,我在新疆阿尔泰山淘金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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