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哥……。麻烦问您个事……。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人回头，看到阿凤后一笑，说道：

“发生什么事？没看出来么？出人命了啊。”

“这……。人是谁杀的？”阿凤的心里非常紧张。

“谁杀的？你不会自己看么？就是蛋糕店隔壁糕饼房的杜老板啊。”说着，这人伸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啊……。”

阿凤这才注意到，蛋糕店里正有一个带着手铐，哭丧着脸的中年男人，似乎正在向初查的警员交代案发的经过。从此人脸上那极端悔恨的表情来看，很显然他应该就是这起凶杀案的凶手。而这人阿凤之前见过，正是那传统糕饼房的老板没错。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小海跟这起案件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只是乘乱去蛋糕店偷了一个蛋糕出来不成？

然而当阿凤看到小海的表情后，她却就此陷入了迷茫之中。

因为当小海看到凶案惨状之时，表情显得是相当的欢快。这样的欢快阿凤无法形容，只不过她这辈子只在一种情况下看到过——以前她在农村的时候，往往只当那些老农迎来辛苦劳作后的大丰收之时，脸上才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县第二刑侦中队的中队长唐明，此时正在勘察现场。

唐明今年不过只有二十六岁而已。但与很多同期警员现在还跟着老警员打下手不同，年纪轻轻的唐明已经在市里小有名声了，当初他尚在实习之时就在破获玉宁县著名的集团盗窃案中立有大功，如今更是在警队里有了破案能手的称号。虽然他的经验尚浅，但是在处理案件时所显露出的那种极为敏锐的洞察力以及年轻人特有的想象力，可是使他快速升迁的极佳因素。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极为可贵的天赋。然而，今天这件毫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极为简单的案子，却让唐明首次对自己的洞察力产生了怀疑。

之所以说这件案子极为简单，是因为关于此案的各项证据实在是太过显而易见，使得办案难度基本为零。犯罪现场的情况极为明了。被害人是玉宁县著名的蛋糕店的老板郭富春，嫌疑人是蛋糕店隔壁的传统糕饼房老板杜常禄。作案动机初步判断为日常琐事引起的争执，而整个行凶过程差不多有十几二十号人现场目击——由于90年代初玉宁县百姓的精神生活还是颇为匮乏，所以特别喜欢聚众围观。这些人亲眼目睹杜常禄怒气冲冲地跑到蛋糕店找郭富春理论，最后厮打的时候掏出榔头，当场将郭富春敲击致死。

而凶手杜常禄在行凶之后似乎受了极大刺激，难以接受自己所造成的严重后果，是以直到警察到来的时候，他还一个人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完全没有任何反抗就被警方控制了。这种已经崩溃的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审讯的必要，而这种行凶过程与犯罪证据如此明了的案件，更是可以说还没有立案基本就可以等着结案了。

然而，唐明却始终隐隐觉得，这件案子似乎并不像看起来的这样单纯。

然而，唐明却始终隐隐觉得，这件案子似乎并不像看起来的这样单纯。

他这种感觉，并不是出自办案经验，因为连那些最有经验的老警员们都没有觉察出这件案子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甚至唐明自己也说不出来这种不寻常的感觉来自于哪里。但这种感觉就如同一张极为顺滑的布匹中藏着一根刺，始终如鲠在喉难以释然。

于是唐明与以往一样，开始着手查证这种感觉的源头。虽然相应的现场勘察早已有人报告，但是他还是决定亲自去研究一番。

先从动机开始说。据现场目击者证词可以得知，由于郭富春新开的这家蛋糕店生意实在太过火爆，使得街上的其他一类的食品店铺生意上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一些影响，而与蛋糕店相邻的传统糕饼房显然受到的影响最大。是以店主杜常禄一直与郭富春不睦。不过由于生意各归各家做，所以两家一直以来也没什么明面上的冲突。

然而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杜常禄开始主动找起郭富春的麻烦来。好像是说郭富春一直在偷他东西。而郭富春一直拒不承认，所以矛盾越来越激烈，之后甚至经常动起手来。

目击者的证词乍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唐明却觉得这里头似乎还有些说不通的地方。于是他找到了蛋糕店的老板娘，也就是郭富春的妻子问个明白。

老板娘此时目光呆滞，满目泪痕。似乎还没有从丧偶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唐明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工作，好歹能让老板娘开口回话了。

“大姐，对不起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打扰你，但是为了让凶手彻底伏法，我还是需要您回答一些问题。”

“还有什么要回答的？凶手不就是那姓杜的畜生么？你们还问些什么？直接枪毙他给我们家老郭抵命啊！”老板娘缓过来之后显得义愤填膺。

唐明叹了口气，只能软言相劝：

“大姐啊，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得先彻底弄明白杜常禄的犯罪动机啊。这杜常禄与你丈夫究竟是有怎样的矛盾，才会让他不惜用这样的方式解决问题？”

“什么矛盾？能有什么矛盾？是那姓杜的神经有毛病啊！”

“您能具体说一说么？他与你丈夫争执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到他说是什么原因？”

“谁能明白那疯狗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只是听疯狗一直说我们家老郭偷他东西啊，什么面粉糖鸡蛋什么的。其实他也不想想，就以我们家蛋糕店这生意，用得着偷他们家那点破东西？他们不来偷我们的就不错了。肯定是那疯狗眼红我们家生意比他的好，存心过来找茬啊。”

“不过我听周边的一些街坊说，这杜常禄找你们麻烦，似乎是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

“是啊，不知道这疯狗这几天发了什么疯。”

“这似乎有些不合理啊。你们这家店在这里开了差不多有两个月了吧，这么长时间里杜常禄都没与你们有什么大矛盾，为什么偏偏在这几天如此频繁的找你们麻烦？”

“警察同志，我都说了是那疯狗有病啊。你说说，就算我们家当真偷了他们家的一点原料，正常人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用榔头敲破别人的脑袋么？更何况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情。你们可千万不能手软啊，一定要让那疯狗给我们家老郭偿命！”

老板娘的这句话，正是唐明心中最为疑惑的地方。

因为这杀人动机仔细一想，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的确，因为日常琐事造成冲动，继而引发灾难性后果的案例并不少见。但问题在于，据目击者所说，杜常禄今天是自己带着铁锤去找郭富春，而且是在争执了一段时间后才掏出铁锤杀人的。也就是说，这并非是在争执过程中的一时冲动。杜常禄携带铁锤的行为，显然是经过了事先预谋的。

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而预谋杀人，这可就不是常见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