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车刚出村,就遇见一个老婆婆要进城,想搭顺风车。”霞皱着眉回忆,“我见太阳那么大,老婆婆手里还拎着一篮子鸡蛋,就让她上车了。刚开了没多久,老婆婆突然把手伸进我口袋,把你给我的那个护身符给抢过去撕掉……”说着,霞下意识的抓住我的手,手心里的冷汗涂在我的手背上,感觉真是不太美妙,她颤抖着声音继续,“老婆婆撕那个符的时候,她的手一直冒黑烟,还一边惨叫,好……可怕……”
霞突然停住,似是回忆无能,“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就不记清楚了,好像在一个地方绕啊绕,就是绕不出去……”
敲门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是放心不下的浩宇,他不但换了衣服,手里居然还捧着一只瓦罐,散发着浓郁的鸡汤香味,我立时觉得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三人分碗而吃,霞的胃口不太好。那当然,被附身的感觉不亚于三九天被人硬生生的往喉咙里灌了桶冰水一样,体质差的人没个三五个天是缓不过气来的。
我喝完自己的汤,便老实不客气的把她那碗几乎没动过的汤咕嘟灌下。
浩宇似是想询问刚才的事情,但又担心会刺激到霞,于是随便找个了话头,说,“刚才我二婶说,村西的顾婆婆被人发现晕倒在路边,两只手好像都被烧烂了一样,现在还没醒过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霞刷的一下,将目光盯在我脸上。
浩宇一怔,问,“怎么了?”
我放下碗,伸袖一擦嘴边的油,满意的叹了一气,拍拍肚子说,“哎,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霞见我不接话茬,便转问浩宇,“那个顾婆婆,是不是一个干瘦的老婆婆?穿着土布褂子,黑布鞋,头上挽着一个发髻?”
浩宇笑笑,“农村老婆婆不都是你描述的那个样子么?”
霞又追了一句,“那她发髻上是不是插着一支木簪子,簪子头被烧黑了?”
浩宇迟疑说,“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知道顾婆婆有一支这样的簪子,小的时候我曾在她家里看到过。”
霞对我说,“木子,就是这个老婆婆了,她是……鬼么?”
“哗!不会吧!”浩宇惊讶,“顾婆婆怎么会变成鬼?她今年七十还不到!”说完顺着霞的目光,两人一起将惊疑的视线投在我身上。
我本来不想多谈,眼见躲不过去,只好选了个简单的角度向那好奇的两人解释,“那个顾婆婆,自然不是鬼,她不过是倒霉做了替身。像你一样,霞,被附身了而已!好了,你别想那么多了!我的符很厉害的,那个‘鬼’也得借由人的肉身才敢碰它。等下我再给你画一个,你这次好好藏好了,别再让别人抢了。”想一想,我又补充,“离了村子,你就安全了,没有附身物,那个‘鬼’只能在村子这里小范围的活动。”
浩宇插道,“霞的车子没有油了,我刚才下车的时候看了一下。”
我说,“那正好!霞,让你爸爸派车来接你吧!”
霞看了浩宇一眼,无奈的点了一下头。
我接着说,“等下我给你一个生辰八字,你让你爸爸找四个在这个时候出生的人,喔,一定要是男人,来当你的保镖,再带上护身符就万无一失了!”
小憩一阵,霞的精神稍稍恢复,她便按照我的吩咐给她爸爸打了个电话。在她与尊敬的魏总通话时,我出了木屋。
浩宇坐在门前老樟树下的石墩子上,见到我,露出一个苦笑。我问他,“你还好么?”
浩宇不答我的话,直接问我,“你说,这个东西是不是很厉害?”
我皱眉不语。
浩宇续道,“我看出来了,木子,虽然我不懂这些道啊法啊什么的,但是每次我们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你都是在敷衍我们。”
我挑眉否认,“敷衍?我哪有?”
浩宇坚持自己的观点,“好了,木子,以前我的下属临时打电话向我请假,我都能听出来他请假的原因是真实的理由还是捏造的借口,而你,老实说,并不是一个善于演戏的高手。不过,我相信你敷衍我们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
浩宇一番话,反倒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来。与鬼怪之物打交道,真不是什么有趣舒适的经历,我不喜欢谈论,更不想给那些正常人增加恐慌。
“还有,我觉得……我,只是觉得啊,木子……”浩宇有些词不达意的继续描述着,“那个东西好像每次都,都,嗯,控制了整个,嗯,局势……”
我沉默了……
浩宇说的没错,‘这个东西’每次都控制住了整体局势,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而我,在面对它的时候几乎束手无策。我画的护身符驱鬼保身从无差错——这也是我这样放心让霞一人回城的原因——可是它居然能控制一个凡人,来毁掉符!假如不是浩宇牵挂霞,拨了她的电话才发现异状,后果怎样简直不堪想象。
“而且,刚才在甘蔗林的时候……”理顺了思路,浩宇恢复了口才流利的续说,“最后一次霞的车撞向我时,我能很肯定的说,它本来是可以撞到我身上的。以车当时的速度,要真撞我身上了,估计我不死也残。但是,最后的紧要关头,它减速了……”
我有些惊讶,“它减速了?”
“是!”浩宇肯定的点了一下头,“它减速之后,你作法发出的那道光才射出来。”
我细细的听。
“后来霞从车上下来,”浩宇说,“就是我对你说过的,她的眼睛死气沉沉,那时,她还对我说了一句话……”
“是什么?”
“当时太乱,我没在意。现在想想,她说的好像是什么你,还,记得……牡,呃,牡丹么?”
牡丹?
百花之王的那个牡丹?
“哦对了,”浩宇继续回忆,“它还叫我什么……嗯……公子还是少爷之类的……总之很奇怪的语调……”
我突然想起在破庙与它第一次遭遇时它穿的那双绣花鞋,鞋面上绣着的正是牡丹花。
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么?
在我和浩宇闲聊的这段时间,霞也与她爸爸通完电话了。电话那头的魏总一听霞的话,立刻紧张起来,找保镖来接她也就算了,可是连保镖的生辰八字也有讲究,这可着实有些诡异。魏总立时命令霞将电话给我,他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随意找了借口敷衍魏总,说是帮霞算了一卦,最近有车祸之灾,所以要找人消解。魏总自然全信了,连连应承。不过找那几个生辰八字的人还需要点时间,于是便在电话中与我约好了明天来接霞,今晚,霞的安危就托我照顾了。我继续应付,挂了电话。
将电话还给霞的时候,我突然发觉,浩宇的感觉还是很准的,果然每次我都是在“敷衍”别人。想着,不由心虚的看了他一眼。浩宇的注意力并不在我身上,他的目光眷恋的在霞的脸上流连着,和着忧虑。
那么,今晚,会有其他意外发生在霞身上么?
当然不会!
因为我已经决定了,今晚便要去和那庙中之“煞”决一胜负!
不是它死,就是它亡!
夜晚,如期而至。
浩宇想留在我的木屋陪着霞,被我赶走了。我掐了掐时辰,决定在午夜时分阴气最盛的时候去拜访庙中’新娘’。这样虽是风险不小,但能将它一下清除干净。
我没有将这个决定告诉霞与浩宇,一方面不想他们担心,另一方面自己也省心。我歪躺进躺椅盯着屋角开始发呆,将烂熟于心的伏魔经从头到尾默背了一遍。霞一开始还跟我说说话,得不到我的回应便躺在床上,不知想到了什么,长吁短叹的。
刚过了十点,她就精神不济起来,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再过半小时,她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