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事与愿违，决定必须实施手术的高伯君再次来到医院准备做术前检查时，医生大吃一惊的发现，通过X光与核磁共振等各种探测手段完成对肿瘤的观察之后，发现这颗肿瘤经过这段时间的生长，内部的构造已经变的极为复杂，神经丛数量极多，与大脑几乎完全相连，如果贸然进行切除，造成主脑损伤的可能性非常高，而且即便运气好到可以切除并不损伤主脑，那这么一次精密且大型的切除手术所需要的费用也是一个天价，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了医生的意料，也将高伯君逼入崩溃的边远，说到最后，医生的建议是让高伯君采用保守治疗，因为在满足有钱、有运气等所有苛刻条件的情况下，全世界范围内，有把握能做成这种手术的医疗机构几乎没有，说的直白一些就是即便有钱，也没有敢接这“活儿”的医院，因为实在是风险太大，而医生的话说的其实还比较委婉，他指的脑损伤的直接后果是智障乃至是植物人。

而所谓进行口服药延缓其发育，用来对付普通肿瘤的保守治疗对于高伯君这种举世罕见的情况自然是扯蛋一般的毫无作用，相比继续恶化的病情，更加糟糕的还不是这些，而是肿瘤不断长大的动力是吸取他自身的营养，这让他的饭量比平时增长了几倍却还日渐消瘦下去，学业被病情拖累无法继续，他只好选择休学，而已经从企业退休的父母为了给他争取那还有一线希望的手术费，卖掉了房子，租住只有不到20平米的廉租房，无奈之下，高父顶着年逾六旬的高龄，还接了一个给大学城附近一家小餐馆送菜的活计以挣钱补贴家用。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拖垮了一个曾经优秀的学子，更拖垮了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

可命运好像在这段时间就是想拿这一家人“开玩笑”—旧的负担已经重如泰山，新的灾祸又劈头盖脸而来：高父因为为小餐馆送菜时驾驶的是一辆无证车辆，被城市管理部门检查时扣押，扣眼后索要巨额费用无果，便以有“盗窃嫌疑”报警，高父慌张之下逃跑，被随后赶来的警力抓捕，而带队的队长便是李万程，那时的李万程还远不是局长，而是同现在的姜恒职务一样，既刑警队队长。

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过于阴暗我不好直接表述，只能说在高父被捕的15天后，高母接到了认领释放人员的通知，但等真正接到人后，其父已经是面目全非，身上有大量被殴打还未痊愈的伤痕，精神恍惚，言语不清，回家后一直称肚子疼和头疼，在床上忍了一夜于次日就诊时不治身亡。

而死亡原因是“钝器密集击打造成的大范围内出血”，除此之外还伴有直肠破损、尿道损伤以及肺部损伤外加重度脑震荡、局部深度烫伤等大量伤痕。

这些伤痕是哪里来的，不言自明。

高母为此哭瞎了双眼，一病不起，最终在不到月余后也因为悲伤过度而撒手人寰。

一个家庭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被彻底摧毁，当时高伯君家的情况可以称得上是“家破人亡”。

这一系列的打击让高伯君陷入无限的悲痛和绝望之中，连父母的安葬费用都已经拿不出来，他想过申诉，想过以命相搏，想过再去见朱梦珺一面，找她帮忙，想过很多，但申诉无门，病体更是手无缚鸡之力，朱梦珺也已早就是他人榻上之客，这些想法要想付诸于实际行动，要么没有能力，要么没有意义。

而在郭永铭那边，不知道是他真的以为高伯君已经死了，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或原因，他竟然以个人名义出资为高家一家三口置办了葬礼，不过在我看来，这与其说是葬礼，更不如说是一种他们最后的侮辱。

这才有了她在此之前以为高伯君早死多年的话，不过这里有一点需要说明，那就是朱梦珺的两次口误：

第一次是她说高伯君已经在12年前就死了，这个时间是不对的，所谓的12年前指的是两人相识的那年算起，而实际上到了高伯君“被死亡”的那年至今，一共大约是8年左右，估计是朱梦珺看到高伯君后，因为第一个想到的时间就是当时的12年前的2002年，所以才会顺口如此说。

第二次则是她说她在参加高伯君的葬礼时还安慰了他的父母，这也是不可能的，因为高伯君的父母在当时也已经亡故，而且还是这三人葬礼的其中两人，至于朱梦珺安慰的到底是谁，后来据我所知应该是高伯君的大爷，或者叫大伯，也就是高父的亲哥哥，而朱梦珺说错的原因，也应该是情绪激动以及时间过去太久而记不清楚导致的口误。

再后来，因为这个巨型脑瘤拖累，他每天都感到很饿，除了满足胃口以外他几乎没有任何精力去做其它的事情，剧烈到无以复加的饥饿感甚至压过了他对死亡的渴求，身上的钱早已花光，想要借钱度日，却发现不管是同学还是朋友乃至是亲戚，都对他避之不及，说到这里不得不说郭永铭这个人心机歹毒且能量巨大，他在这之后经过多方操作，竟然真的注销了高伯君的户口，并开出了死亡证明，导致他从法律意义上就真的是变成了“死亡状态”，而且他的所有至亲好友们之所以没有一人对其施以援手，更是装不认识甚至助纣为虐一起对外声称其已死亡的假消息，都是遭到了郭永铭的威逼利诱所致。

我当时就在想，仅仅是一个情敌关系肯定不止于让郭永铭如此大费周章，那么他忌惮的也许真是让他原配夫人看到高伯君拍下的那些照片，或者直接说是他与朱梦珺的关系。

父母已经先后撒手人寰，家里仅有的一套房子也早已为筹集自己的手术费而变卖，其手术费也已经在接受医生所谓“保守治疗”的方案下接受大量高价化疗而花光，那时那刻，高伯君真的是身无分文，万万不得已之下，他走上了一条以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的路，那就是—行乞。

（未完待续）

（四十六）始末缘由（下）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这句话对于当乞丐来说也是如此，乞丐同其他正当职业一样，也分三六九等，也有相当严密的结构，每一个“油水”多的区域，乞丐的数量都是固定的，一个外来的新乞丐想要贸然加入“分一杯羹”，其难度非常大，这种艰难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得到的，不夸张的说，为了争夺富裕区的行乞权，乞丐们之间的冲突是相当惨烈的，甚至有种低端黑帮的感觉，有一些乞丐莫名其妙的死了，往往不是死于疾病和饥饿，而是死于同行的殴打和残害。

高伯君哪里吃过这样的非人苦痛，他“入行”的第一天就被揍了个鼻青脸肿，而且有两名相对强壮的乞丐还专门有竹竿抽打他右脸颊上那个巨大无比的瘤子，每打一下，都是一次钻心入骨的剧痛。

为了生存，高伯君放弃了作为人的最后一丝尊严，他成为了乞丐中的乞丐，向乞丐乞讨连他们都不吃的东西，什么发霉发臭变质的食物他都来者不拒，什么污水脏水他也敢喝，甚至和流浪猫狗争抢厨余垃圾吃，但奇怪的是，他从未因此而生病，不仅如此，经过接近两年这样的生活后，他的饥饿感竟然渐渐被稳定住了，虽然是还时不常的感到巨饿无比，但是以前那种看见砖头都想咬一口的冲动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