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人的温言叙旧，我觉得自己真是千古以来最大的一个电灯泡。当时真想找个洞钻进去得了，那不是多余，那是相当多余。

“只可惜你我尘缘已尽，只能借助他人才可实现这三千年的一次短暂重聚。”此时此刻的妲己温存娴雅，看不出丁点古书上记载的妩媚妖冶。

“这也多亏了玄龟子，才让我设置的这三千年的命局成为定数。”

小侯爷话音刚落，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心想他所说的三千年的命局指的是什么，难道说他在三千年前就已预料到我和苏小妍会来到这里？亦或者说那张人皮地图就是他留下的，保存至今已有三千年历史？那首诗也是从他口中世代传下来的，三千年前他已经知道我们六人会来到风门村？但是，人皮地图上的现代文字又如何解释？

一个又一个的疑惑在我脑中盘旋，仿佛一团没有线头的线团。

如果我的猜想是正确的，那小侯爷口中的玄龟子又是谁？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看见小侯爷拉起妲己的手，向着高大的青铜城楼走去。这时，我感到身体可以自由动弹，站起身子，追上两步，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点发怯，也许面对这三千多年的一对儿恋人，我真没什么资格去指手画脚，说一句话都显得那般多余和不自量力。

“你要带她去哪儿？”我还是问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含情脉脉，小侯爷轻声说道：“当然是去我们该去的地方，一同厮守，永不分离。”

换做之前我肯定会认为这两人真他吗能装，腻的发酸，但想想妲己经历三千年轮回，才得以与小侯爷相聚；而小侯爷为了见妲己一面，宁愿不入轮回，化作孤魂野鬼独等三千年，这份痴爱早已超出了我这个普通人的理解范围。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自信，语气坚定的说：“你这么做难道不觉得自私吗？”

妲己低下头，表情忧伤。小侯爷反问了一句，说道：“我自私？”

我挺直胸膛，接着说：“难道不是吗？你想让她留下，不过是想满足你的无边爱欲。你这样做，想过她吗？她会和你一样，不入轮回，从此成为一只孤魂野鬼。”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总之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哈哈……”小侯爷仰天大笑，突然，像是一阵风一样疾闪至我的面前，表情异常冷酷，恶狠狠的说：“你懂得爱吗？你这样的一个普通人，怎么理解我和妲己的爱。”

小侯爷越说越是激动，面颊上的表皮开始慢慢脱落，干瘪褶皱的面容又一次显现出来，散发着使人作呕的腐臭味道。他接着说：“你知道三千年有多长吗？你知道在这无边的黑暗中苦等三千年是什么感受吗？你想过当一只孤魂野鬼、不入轮回的那种痛苦吗？你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爱都没有去爱过，又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自私不自私？”

小侯爷像是一座大山，我的身体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以至于双腿无法支撑，单膝跪倒在地，我昂着头说道：“哼！就算我什么都不如你，什么都不懂。但有一个道理我明白，身为男人我绝对不会拉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与自己一同受罪。”

我从来没想过面对一只三千多年的孤魂野鬼，居然可以说这么多，而且还敢直面顶撞对方。

小侯爷的头颅越变越大，慢慢向我压了过来，他言语之中带着无边的威胁，“你说我不如你？”

“你比我俊美，比我高贵，比我更有理由去吹牛逼，毕竟你确实为了等待你爱的人，痴痴等了她三千年。”我冷笑着说：“但是，你却比我蠢的多。”我指着妲己，不卑不亢，接着说：“她，不是妲己，你的妲己已经堕入轮回三千多年，在你眼前的这个女子叫苏小妍，她只不过是你臆想出的灵魂，是你道法所化。所以，你现在不过是自欺欺人，让一个无辜的女子成为你和妲己三千年来的另一个牺牲品！”

我越说越是激动，仿佛不是小侯爷等了妲己三千年，而是我这个屌丝等了苏小妍三千年似得。

很显然，我这番不经过大脑思考的说辞已经深深激怒了面前的小侯爷。他大吼一声，衣袖飘散，突然从他体内迸发出无尽的罡风。我再向妲己看去，顿时，变成了穿着一袭白纱的苏小妍。

她不是已经烈火重生，成为妲己了吗？居然没死？

我喜出望外。苏小妍伸出手，泪眼婆娑，身体像是受到了无限的禁锢，她轻声喊道：“对不起子寒，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就让他带我走吧。”

第三十五章那三千年的情牵（下）

我没有回答苏小妍，抬起头看着已经快变成一副骷髅的小侯爷，大声叫嚷着：“你看到了，她根本不想和你走。她不是你的妲己，是苏小妍。妲己在三千年前已经放手，在被大火吞噬的那一刻，她不想和你一样，毅然堕入轮回。她想让你知道，生前她和你都遭受了莫大的痛苦，她不想死了以后还继续痛苦下去。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妲己，而是另外一个女人，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现在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与其等死，不如按照我脑中的思路忽悠对方，对与不对只能看自个儿的运气了。

显然，我运气不怎么好。

小侯爷怒不可歇，瞪着一双如同无底深渊的空洞双眸——不如说是两个窟窿，死死盯着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难道不怕死吗？”

他说到死，我想到了侯玉东，想到了张伟和谢晓光，继而又看到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康强。来时好端端的六个人，现在只剩下我和苏小妍，如果小妍再被他带走，那岂不是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就算我苟且偷生出了风门村，想必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也会伴我一生一世。说不定，他们五个人的鬼魂以后会没日没夜的纠缠着我。与其这样像行尸走肉般苟活，还不如痛痛快快死在当下，不为别的，也为能落个心安理得，无愧天地。

想到此处，我笑容中充满了苦涩，说道：“呵呵！死就死吧。也许……”我看着康强的尸体，轻轻说道：“就和他说的一样，这就是我的命数吧。”

如果换做以前，我肯定不会这样说。但经历了这么多以后，我相信，世界上有很多现象与事物是我无法解释和读懂的。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好像还真有轮回这么一说，那也就是说，我死了以后，再过一段时间，又会成为一个人，运气不好的话变成一只猫猫狗狗。那也比行尸走肉强吧。

“好，那我就成全你！”

小侯爷长袖一挥，我就感到巨型古墓在剧烈震动，向两侧看去，那些铜甲铁尸挺着矛革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动也是死，不动也是死，姑且省点力气，最后再呼吸一下平日里被我忽略掉的最可爱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