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慢慢说，阿成。先起来。”他依旧不起。“阑珊，莫同和小筑是真心相爱，他们今天要结婚了。你成全他们吧。”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我盯着阿成的眼睛，冷笑。他躲闪着不敢直视我。“真心相爱？用爱情降换来的好一个真心相爱！”

二人似乎吃了一惊，“阑珊，原来你都知道了。”

我说，“阿成。当年你被人诬陷，替你洗刷冤屈的是谁？莫同算不上你的恩人，至少也算是朋友。现在他中了降头，蒙了心智。你不仅不救他，还劝我成全？你告诉我怎么成全，怎么样才算对得起他？”

小筑母亲掩面哭着说，“阑珊。我们对不起莫同啊。可小筑，她已经下了降头。我们做父母的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走上绝路吧？如果降头被破，小筑注定一生孤苦。我们又怎么忍心？而且，我们家会一辈子照顾莫同，对莫同好的。你放心。阑珊，你就成全我们吧。”

一夜之间，她的两鬓苍白，憔悴了许多。我知道，阿成夫妇说的话发自肺腑。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不是分不清是非黑白，只是那个犯错的人是小筑，他们除了纵容别无他法。

这一家的幸福，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成全。可是，被下降头的人是莫同。他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身在何处，更加不知道即将成为苗家新郎。

如果我答应了阿成，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也放弃了莫同？如果莫同有恢复意识的一天，那会不会怨恨我也沦为帮凶？

我缓缓地站起来，硬着心肠，冷冷地对阿成说，“对不起，我做不到。”

迈出大门，院子里依旧一派喜气洋洋。我擦干眼泪，莫同，虽然我挽回你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我一定拼尽全力。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放弃你的人，就是我。你听到了么？

莫同突然扭头向我的方向看过来，他在微笑。我的心紧张地似乎要跳出来。他的那抹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他一定是听到了我说的话！

小筑也随着莫同的目光看到我，脸色立刻大变。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幸亏伴娘扶住。

莫同又恢复那僵硬的表情应付宾客，可我的心却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我知道，他们完不成这场婚礼。

日期：2010-1-198:40:00

证婚仪式开始，客人们席地而坐，新人在同伴的簇拥下进入客房，所有的客人唱苗语歌为新人祝福。他们开始行礼了，按苗人的风俗，一旦礼成，就算是结为夫妻了。

“等一下！”我大喊一声，所有的欢庆的音乐、鼎沸的人声戛然而止。人们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拨开人群，走到莫同面前。

莫同的眼睛始终追随着小筑，对她痴痴地笑着。丝毫不理睬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喊停。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拿着水晶汀兰项链放在他的面前，“莫同，你认识这个吗？它是影儿的遗物，曾经被人施了锁魂香。你说一定要为我找到解药，一定要找到属于我们的生活。”

莫同对我的话毫无反应，小筑的脸色大变。几个女人过来拉我，我拼命要抓住莫同的手，奋力地哭喊，“醒醒啊，莫同，你说要天上人间，永不分离的。你快醒醒啊！”

我的手被狠狠地甩开了，女人们把我拖到院子外面，阿成一家人忙着安抚躁动的亲友，力图恢复现场的气氛。音乐照常响起，阿成催着莫同和小筑行礼。新郎依旧僵硬的表情，但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

那滴眼泪流到了我的心上，凝结了冰天雪地，寸草不生。我知道我唤不回他的记忆。他注定成为爱情的行尸走肉，再无回天之日。我们一起描述的将来林林总总，一起约好要走的路不离不弃，一起握住的爱情坚若磐石，一切的一切却如水月镜花般遥不可及。

是的，莫同，你听到我的呐喊，看到我的哭泣，你也想抓住我的手。我一直都知道。我看得见你的努力，甚至看到了你伸出的手。可是你一定要原谅我，我拼尽全身力气，也握不住它，我真的抓不住我们的爱情。它就这样被人折断了双翼，射穿了心脏，惨死在我们的面前。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欲哭无泪。

我远远地看着莫同毫无意识般任人摆布，准备行礼。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了。我突然痛苦地很想死去，很想在这一刹那彻底远离。

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我的视线，是罗一楠！他正对着我笑。阴沉的笑容透着彻骨的寒冷，他的手不时故意晃动着什么东西。那不是我的翡翠戒指吗？

我恍然大悟，小筑一定是被罗一楠利用了，才给莫同下的爱情降。南天大厦的锁魂香谋杀未遂后，凶手先设计骗走翡翠戒指，再下爱情降，真是步步为营，煞费苦心。将我身边的保障一一排除。

那么现在的我，不是，我和莫影儿真的只有孤掌难鸣了。看见罗一楠的时候，应该就是我人生的大限将至之日，莫影儿魂飞魄散之时。

日期：2010-1-2120:57:00

寒光一闪，刺眼的疼。我甚至都看不清楚哪里发出的光线。就觉得天旋地转，却见盛开满天的烟花啊，姹紫嫣红。

莫同站在烟花深处，向我招手。“阑珊！”我急切地想奔过去，却发现胸口的衣服被树枝卡住。我掏出匕首，要狠狠地切断树枝，手却怎么也动弹不得。莫同越走越远了，任我怎么努力也无法挥动匕首，我急得快要哭出来。“莫同，你等等我！”

耳边响起了一连串的咒语，似乎天籁之音由远而近，迷乱的心智刹那间豁然开朗。一瞬间，向我招手的莫同消失了，烟花散去了，再也没有树枝挡住去路，我不知不觉间松开了匕首，听到了它哐啷落地的声音。

闻到婚礼乱成一团的混乱气息，甚至听见死神与我擦肩而过的脚步。我贪婪地听着咒语，犹如醍醐灌顶般彻悟。我独立于沧桑世间，繁华种种在我身后陆续登场谢幕，无喜，无悲，无笑，无泪。我的心里只装下莫同的一滴眼泪，和那牵手的瞬间。就这样守住了沧海桑田，不觉千年。

“阑珊！醒醒！”谁在大声呼喊我的名字。我无力地睁开眼睛，却怎么也无法相信。“莫同！真的是你么？”即使这是幻觉，那我也要跪谢上天垂怜。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在爱人的怀里含笑离去。我无怨无悔。

“阑珊，是我。真的是我啊！”他把我的手贴到脸上，我摸到了那带着泪痕的面颊。是的，那是真实的莫同。他回来了。

原来，在泪水和软弱面前，再深刻的道理，再睿智的语言，也不如一个简单的拥抱，一直为我擦拭泪水的温暖的手。

他的拥抱总是能让我卸下所有的坚强和勇敢，委屈和无助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我的心。我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傻瓜，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刚才，你又中了锁魂香的降头了，眼神迷离，突然拿出匕首扎向自己的心脏。”

“莫同，你不是失去意识了么？”我最关心的不是自己如何脱险，而是莫同的恢复意识。

“是的。阑珊。我看得到一切，但我没有回忆，我没有思考。好像总有个声音告诉我，小筑，小筑。你刚才拿着水晶汀兰项链走到我面前，我觉得你好熟悉，可头脑始终一片空白。甚至你说话的时候，我的心会变得很痛很痛。”

我看着莫同，他心碎的那刹那，我听见了，好像碎片也扎破了我的心，鲜血淋漓。

“后来，我看着你拿出匕首，要刺入自己的胸膛。突然明白，你是这世界上最需要我保护的人。我疯了一样冲过来挡住了你的匕首。阑珊，只差那么一步。”莫同将我搂得更紧，好像怕我随时会失去一般。

好险！就差那么一步，我和莫同就天人永隔。我在幻觉中与他携手而归，他在现实中看我香消玉殒。此刻能够携手，是否上天留给我们未尽的缘分。

我问莫同，“刚才哪里来的咒语呢？”他笑而不答，拿出一样东西戴到我手指上，我惊喜地叫出声来，是我的翡翠戒指！

他说，“是许鸣鸿救你的。他匆匆走了。说是要去了结一段恩怨。”我将戒指套在手上，心情踏实了许多。翡翠戒指和莫同都回到我的身边，我真的一无所惧。

日期：2010-1-2219:56:00

院子里面混乱不堪，“滚，全部都给我滚！”小筑头发凌乱，将新娘礼服撕得粉碎，声嘶力竭地喊着。客人们避之不及，只有阿成夫妇担心地跟在她的身边。

小筑乘人不备把头用力地往墙上撞去，我死死抱住她。“你不要管我！”她哭得撕心裂肺。

我用力甩了她一巴掌。混乱的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