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董柯。前几天下大雨的那个晚上,他送我回观海别院小区,经过西门外的步道时,我试探过他,他根本没有反应,不知道那里就是我父亲遇害的地方。”
“这构不成证据,丨警丨察不会采纳的。”
“那有什么要紧?证据是给丨警丨察看的,我不需要那个东西。”
“那你需要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证明我是凶手吗?”
杨卉忽然笑起来,端起杯和他碰了一下:“干了这一杯,我给你揭晓答案。”说着,自己咕嘟嘟地把杯子里的大半啤酒干了下去,还冲他亮了一下杯底。
董柯笑笑,也把剩下的半杯啤酒干了,同样向她亮了一下杯底:“揭晓答案吧。”
“对我来说,证据并不重要,我需要的是逻辑,罗华,你符合成为这个凶手的所有逻辑,这就够了。”
“这就是你的答案?”董柯觉得有点迷糊,想到那天晚上杨卉被大雨淋湿后诱人的身体曲线和临别时的轻轻一吻,不禁感到脸上有点发烫,心跳也在加速,偷眼向杨卉胸前看去,恰好看到她微微敞开的领口间露出一抹魅人的风情。
“你很快就知道了。”杨卉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
“很快…”
董柯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疯狂地往头上涌,脑袋涨得像要裂开一样,心脏跳得比刚跑过马拉松还要剧烈,胃里更是翻江倒海般地搅动起来,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使劲甩了甩头,努力向面前的杯子看去,发现视线已经模糊了,顿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快送我去医院…”
杨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神情漠然地看着他,眼角慢慢渗出一滴泪珠。
董柯把手指压在舌根上,用力抠着自己的嗓子,仍然什么都吐不出来,他冲着杨卉艰难地道:“送我去医院,我不是罗华,我是董柯…”
杨卉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掀起他的衣襟,露出那条伤疤:“那天董柯脱下衣服给我遮雨,他身上没有这条伤疤。”
“我…”
董柯一下子摔倒在地上,绝望地朝杨卉伸出手去,从喉咙里发出最后的声音:“那天临走时,你…吻了我…”
“你说什么?”
董柯的呼吸越来越弱,在意识消失前的一刻,他看到杨卉美好的面容上散发着象牙般洁净润泽的光,噙在眼角的泪珠终于滑落下来。最后,整个视野只剩下了一种颜色,如同透过浸染了罗华鲜血的酒杯所看到的,世界一片猩红。
对了,罗华临死前想到了什么?
马卫东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再次拿起面前的卷宗,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犹豫了片刻,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合上卷宗,顺着楼梯上到四楼,敲开了局长赵学民的办公室。
“凶手的身份确认了吗?”赵学民问道。
“确认了,就是董柯,不过他死的时候,身上的驾照、身份证、银行卡的名字全部是罗华的。”
“医院是怎么发现不对的?”
“董柯刚送到医院时,还以为是普通的酒精中毒,但是化验后发现血液中的淋巴细胞明显增高,这是病毒性感冒的典型特征,同时在血液中检测出双硫仑样反应,说明董柯近期服用过头孢类药物,酒精与头孢接触导致体内乙醛蓄积中毒。巧的是罗华前几天因为急性肺炎在这家医院住过院,之前的用药记录显示,罗华对头孢类药物过敏,然后查了罗华住院时留存的血液样本,发现两人的血型并不一致,这才知道不是同一个人。”
“跟他喝酒的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她叫杨卉,在罗华开的广告工作室做电脑绘图员。由于完成了开业以来的第一张单子,罗华打算庆祝一下,正好杨卉昨晚有时间,就给罗华打了电话,整个晚上她都没有发觉坐在对面的完全是另一个人。”
赵学民打开卷宗,端详了一会儿董柯的照片,继而翻到下一页:“哦,找到郑国栋的手机了?”
马卫东笑道:“还是赵局高瞻远瞩,当初坚持要求技术组对被害人手机进行监控。昨天傍晚,我们追踪到了这个号码的开机信号,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分钟,但足够锁定手机的所在位置了。”
赵学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要求技术组监控过这部手机,他是从治安口转过来的,对刑侦方面的业务不熟,这种操作性的指令通常都是冯队下达的,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有点奇怪:“一分钟太短了吧?就算全程监控,也只能把信号源锁定在一平方公里左右的范围内,做不到精确定位,你们怎么找到的?”
“一分钟确实有点短,如果在开发区市内肯定找不到,好在信号发出的地方很偏僻。苦井子您知道吧,在它对面的海湾里有一片废弃的养殖场,距离岸边接近四公里,附近一户住家都没有,除了脚下的一条堤坝,四面临海,只有一栋养殖户打更住的土房子,周围都是养虾池,郑国栋的手机就是在其中一个池子里找到的。同时,我们在土房子里提取到大量指纹和含有人体生物组织的样本,经过dna比对,发现与凶手遗留在案发现场的物证结果一致。”
赵学民点点头:“难怪之前那么大规模的排查都没有结果,原来他一直躲在那个鬼地方。”
两人正说着,门一开,分局主管局长杜宝山从外面踱了进来,赵学民忙起身相迎:“杜局来的正好,六二零案有结果了。”
“哦?早上省厅的王处长还来电话问这事呢。”杜宝山欣喜道,随后向马卫东望去:“抓到凶手了?”
“抓是抓到了,不过…”马卫东迟疑了一下,道:“凶手死了。”
杜宝山的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怎么搞的?上次的事情还没吸取教训么?”
赵学民忙笑着解围:“杜局,这事可怪不到卫东头上,凶手是吃药之后喝酒把自己喝死的。”
“嗑药?”
“不是嗑药,是凶手感冒了,吃了头孢,然后喝酒,引起了双…什么反应来着?”
“双硫仑样反应。”
“对,简单地说,就是吃了头孢之后不能喝酒,否则就会中毒,凶手就是这么死的。”
“这么严重?”杜宝山皱了皱眉,他想起以前自己似乎曾经这么做过。
马卫东解释道:“双硫仑本身就是一种戒酒药物,服用后即使少量饮酒也会引起身体不适,从而达到让人戒酒的目的。但也不是所有人的反应都那么强烈,主要看各人的体质,杜局之所以没有出现中毒反应,说明您的身体素质比我们大多数人都要好,但是为防万一,以后还是争取避免吧。”
杜宝山的面色这才缓下来,在一旁的沙发坐下,问道:“凶手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卫东正了正身子,开始汇报:“凶手叫董柯,今年二十六岁,辽北喀沁县桥头镇人,是罗为民的侄子,案发前在省城的工地上给赵鹏全做过一个半吊子工程…”
“赵鹏全?”杜宝山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