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不仅仅在于人会思考和创造,以及使用工具,更重要的是人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欲望,我们把这种自我约束的行为称作道德。
遗憾的是,道德的产生并不能使所有的人发自内心地摒恶从善,为了不让这个历尽沧桑、忧患与战火才辛苦建立起来的文明世界重新回到蒙昧原始的野蛮社会,人们发明了法律,以此来约束彼此的行为。
然而,就算阳光也有照耀不到的地方,法律也是如此。不知你是否想过,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这种约束对你不起作用了,你会怎么做?尤其是当你或你的家人遭受了某种不公正对待,那么,在夜深人静午夜梦回的时候,你的内心深处是否会猛然间产生了想要犯罪、甚至杀人的念头?
他在升降桩前停留了片刻,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心中默数:十、九、八、七……数到一的时候,抬脚迈出了步道出口,刚好九点整。
踏上草坪的瞬间,罗华瞥了一眼身后,和往常一样,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牵着一条黄白相间的斗牛犬正朝这边走来。
罗华加快脚步的同时压低了帽檐,以能让对方能够看清他的身形穿着却看不到他的面孔的速度横穿过草坪,朝龙湾广场的方向匆匆走去……
六月二十日,星期六,晚上九点十五分,110警务平台接到报案,在白鹭滩开发区的观海别院小区附近,发现一具中年男性尸体。
分局刑侦大队长冯铁霖接到通知快九点半了,路上面包车出了点毛病,赶到现场刚好十点整,先一步到达现场的助手小张已经完成了对报案人的询问笔录。
“死者是观海别院的业主,叫郑国栋,现年四十七岁,在市环保局工作。报案人是小区保安,下班后和同事玩牌,牌局散了回家经过这里,发现地上躺了一个人,身边有血迹,没敢上前查看,打电话通知了正在值班的物业经理,物业经理赶到后,发现人已死亡,立即报案。现场没有发现手机之类的随身物品,死者身上只有一串钥匙,对了,在那边的树底下找到一只空钱包。”
冯铁霖顺着方向看了一眼,有点奇怪:“什么都没有,怎么确定的死者身份?”
“报案保安白天还见过死者,知道是业主。观海别院里有三栋住宅是市环保局的集资楼,被害人虽然不在这里长住,但是每次来都开着一辆印有环境监察字样的白色轿车,所以有印象,然后我们查了物业登记,知道的死者姓名和年龄。”
冯铁霖点点头,再次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是一条幽静的区间步道,太阳能路灯泛着莹莹白光,道两边的绿植几乎遮住了头顶,抬头望去,只能看到一线狭长的夜空。步道入口设有禁止机动车驶入的升降桩,为了方便警车出入此时已经降下。
入口外面拉起了警戒线,那里有一块修剪得非常整齐的宽阔草坪,上面栽种了不少二人合抱的银杏树。顺着草坪上的石板路出去,是个三岔路口,沿路口西行一公里左右,有一个大型的开放式休闲广场——龙湾广场。三岔路口向北,穿过两个街区,是白鹭滩开发区唯一的一所理工大学。
案发现场在这条步道的中段,分局法医组的同事正忙着做现场勘查,步道尽头通向小区,不过视线被绿植挡住,这条道是弯的。
“走到头就是小区的西门,距这里大约三十米。”
小张道:“小区的正门在北边,南边也有能通车的大门,这条道其实是消防通道。西门是对开的铁栅栏门,平时锁着,只开一个小门,大车进不去,只能过自行车和电动车。走这条道的大多是离西门比较近的几栋楼的居民,环保局的楼就在这个门边上,不过小区整体入住率太低,实际上走这条道的人并不多。”
说话的功夫,冯铁霖看到一名正在勘查现场的法医冲这边招了招手。之前他一直背对着自己,此时转过身,才看清他的相貌,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竟是市局法医组组长老白!
“你怎么下来了?”冯铁霖快步走过去,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从心底升起。
老白咧嘴笑了一下:“别紧张,我只是适逢其会。省厅要求各地市局组织下面搞司法鉴定培训,提高基层队伍实战能力,却不派人下来。没办法,我只好各个分局跑了,下午刚转到开发区,本想找你聊聊,可是你不在,没想到晚上就赶上这个案子,于是顺道过来了。”
“我这两天在跟一个电信诈骗的案子,下午去了一趟移动公司。”冯铁霖舒了口气:“你不是特意下来的就好,我还以为跟上次一样,这个案子又通了天了。”
老白知道他指的是去年年底发生的那起震惊省厅的特大连环杀人案,不由得叹了口气:“哪那么些通天大案?那种案子一辈子碰到一次都嫌多了。”
冯铁霖能感觉到老白说这话时的伤感,不过眼下没有功夫叙旧,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尸体,问道:“怎么样,有结论吗?”
提到工作,老白的神情肃穆起来:“我干这行快二十年了,抢劫伤人的案子遇到了不少,但是今天的情况有点特殊。”
“怎么说?”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老白说着,和他一起走到尸体旁边。
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冯铁霖就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尸体呈侧卧状,一只胳膊压在身子底下,看上去像是自然倒地,但是头部的姿势有些不自然,感觉向后仰的角度有点大,正常人的脖子很少会这样向后仰的。蹲下去才发现喉管气管都断了,脖颈上嵌着一条深深的血槽,创口呈轻微的锯齿状,地上有一滩半凝固的滴落状血迹。尸体脸色苍白,眼睛暗无光泽,整个眼球稍稍外凸,但不是很明显。
冯铁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割喉,不过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割喉会造成人体瞬间大量失血,血液呈喷射状,但是现场没有血液喷溅的痕迹。另外,刀子割喉,创口平滑整齐,不该是现在这种锯齿状。
他一时有些拿不准,回头问老白:“怎么死的?”
“勒死。用一种很细的绳状工具勒在脖子上,首先造成窒息,被害人脸部快速充血,眼球外凸。但是很快,这种工具就割破了皮肤,紧接着割断喉管和气管,所以和普通的被绳子勒死的人不一样,尸体的脸不是紫黑色的,眼球凸出得也没有那么明显,因为淤血从创口放出去了。同时,由于这种工具不像刀子那么锋利,不能一下子割断脖子,所以流出来的血液呈滴落状。”
“你说的这种工具是什么?”
“不知道,现场没找到类似的东西,应该被凶手带走了。”
冯铁霖朝路两旁看看,现场是柏油路面,打扫得很干净,形成足迹的条件不够,想找到凶手留下的脚印,只有寄希望于凶手作案后慌不择路,从路旁的绿化带逃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