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她以后,我就一心想着,要让她过上好日子,一定不能让她受委屈——”
“她说喜欢我,喜欢我做的菜,美味,可口,巴不能可以一辈子吃我弄的菜,于是,我再苦再累,也每天下厨,做好吃的,送到她面前——”
“她要住大房子,我们就搬到大房子,她喜欢珠宝首饰,我买来送她,她喜欢钱,我赚的钱都归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还不满意,还要背着我去找别的男人——”
“是我,是我做得不够好吗?是我,哪里做错了?”
丈夫扑到了他身上,抓着他的身体,摇晃,悲吼:“你说,你说,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做错的事,是你不应该相信女人。”
他被丈夫摇得忽然有点头发晕,身体站不稳地险些摔倒,他一下把刀在丈夫手上划过,逼丈夫放了他。
丈夫痛嗷一声,抱着受伤出血的手,似乎这才想起来他是贼人,脸上重新露出了恐惧:“你,你,别,别伤害我。”
他没有抓刀的手按住了胃部。
饿得一向有毛病的胃忽然剧痛起来了,他皱着眉头,脸色发青,冷汗冒了出来。
胃痛得真不是时候。他有点恨恨地想。
这可是当年奋斗工作落下的病根,落泊得只能做贼后,每每胃一痛,便让他回忆起当年他跟女人艰苦创业,甘苦与共的岁月,让他既恼,又苦。
“你,你没事吧?”
丈夫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试图走近他,被他挥舞着刀子吓退了。
“吃的,给我弄点吃的。”
听着他的命令,丈夫愕然。
既然女人刚吃了药睡下,想来在药效作用下没那么快醒来,先补充体力再说。
每次想到楼上的女人,他身体里的邪火就更旺一点。
是因为太久没碰过女人的缘故?也许。
他喝:“快点,你不是厨师吗?”说着他把刀横在了丈夫眼前。
刀子发出的冷光刺得丈夫的神经紧紧地,凉凉地。
丈夫慌乱地鸡啄米般点点头,在他持刀逼迫下进了厨房。
四
他狼吞虎咽着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三文治跟牛奶,眼睛始终盯着丈夫的一举一动。
明净的厨房里原来早切好了几个菜分量的肉跟菜,丈夫打开了燃气炉跟抽油烟机,一边起锅,一边回头望了他一眼:“这,这是,我们的晚餐。”
他冷哼了一声,看着丈夫熟练地倒油,爆香葱花,厨房里冒出了他久违的菜香。
多长时间没有正经地吃过一顿饭了?
他摸了摸今天刚胡乱刮过的胡渣,一下变得黯然。
把她埋在做抵押即将沽售出去的房子后院的花园里,逃窜到这里,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了。
时间真是难熬,怎么之前自己没发觉?
他喝下最后一滴牛奶,看到丈夫缓缓提起了一把刨刀,警觉地提高了嗓门:“放下,放下,你想做什么?”
“是,别——”刚要强笑着解释的丈夫看着他举刀过来,慌忙举起了双手。
他看到他左手拿着那个刨刀,右手拿着一个白萝卜。
“我,我只是,习惯地,想在菜品上加,加上雕花点缀而已。”丈夫结巴地说到,“你,你可以看着我,看着我做。”
萝卜上的外皮很快地被丈夫刨掉了,然后,薄薄的皮一圈一圈地连着削了下来,最后形成了一朵精致而栩栩如生的白蔷薇。
丈夫捧着那朵萝卜雕花,让他看了一眼,嗫嚅:“看,这,这是我做厨师的时候,学,学的。在烹饪班,我,我是学得最快的,因为,因为我下的工夫最多,活,活也干得,最刻苦。”
似乎触及到伤心的事情,丈夫抽咽起来,“她,她一开始,就是因为喜欢我的萝卜雕花,才,才喜欢我的。她说,这,这技术,太,太了不起了,于是,从那以后,我就习惯在每个菜上面,都用上雕花点缀——”
“没用的东西,只能看不实用。”他不耐烦地挥着刀,没心情听丈夫说下去。
丈夫默默地回头,把那朵萝卜雕花放在了热气腾腾的一碟红烧肉旁边,然后,再拿起了第二个萝卜。
如是再三,丈夫一共做好了三朵雕花,放在了那碟红烧肉旁边。
然后,拿起了胡萝卜。
“你烦不烦?”他一把把肉抢了过去,把萝卜雕花扔到了地上,美丽的白花一下滚落到了角落,蒙上了一层灰。
他大口大口地把整碟红烧肉吃完了,登时觉得辘辘的饥肠暖和起来,再抬头,发现丈夫依然固执地用手里的胡萝卜一个一个地做着雕花,心里鄙夷,“迂腐。”
讨女人喜欢又怎么样?
到头来还不是背叛你,势利地离你远去。
他想起了那些生意失败后再也没正眼看过他的自己曾经享用过的女人,心情焦躁起来,又想到楼上的妻子。
他偷眼瞄了一下眼前的丈夫,没敢动。
“好,好了。”丈夫回头,看着他,听到楼上传来细微的声响,脸上一阵紧张。
“那是什么?”他如临大敌。
“是,是老鼠,一定是老鼠。”
“你——”
要是妻子醒过来了,发现了入室偷窃的贼,报警可不得了。
他瞥了丈夫一眼,头一歪,“带我上楼。”
“不,别——”
“那女人背叛了你,又要跟你离婚,你这样做她也不会领情的,还不如,还不如让我帮你报仇怎么样?”
他罕有地笑了笑,但脸上的肌肉由于绷得过长时间的关系,僵硬了,如何挤也挤不出他想要的表情。
丈夫木讷地看着他,脸上阴晴不定,最后,终于默默地走到他前头,把他领上了楼。
五
楼上卧室的门原来被风吹开了,从窗台进来的风吹得门吱吱地拉长了声音地响。
他松了一口气,看着丈夫先进了房间,赶紧跟着进去了。
睡房里都被漆成了淡淡的粉色,偌大的双人床上,洁白的席幔垂了下来,一边用金色穗带挽了起来,露出了静静地躺在绣花白边被褥下女人的那张娇好的脸。
想到被子底下绝妙的曲线,他舔了舔嘴唇,腹部的邪火迅速蔓延着起来,烧得全身发烫。
“出去。”他扬扬刀,让站在一边像木头一般已经看不出悲哀的丈夫离开。
又后悔又悲伤地,丈夫掩脸一步一步后退。
他压抑着心里升起的狂喜,走到了床边,低头看着这些天来只能远远注视着的女人。
又浓又长的睫毛,雪白的肌肤——
她的脸很苍白,果然是个病西施。
他俯身下去,一只手伸出去掀开了被子,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料却撞到了一个冷冷的物体。
尖锐,而,寒冷的,刀?
他感觉到一阵剧痛在背后裂开来,仿佛身体已经被剖成了两半。
是丈夫,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里竟然抓着一把刀。
跟他那把水果刀比起来,他手里的厨刀显然锋利且大多了。
而之前的唯唯诺诺,以及怯懦的窝囊劲,不知道丢哪里去了,此刻站在他眼前的是个面容冷峻,目露凶光的丈夫。
大丈夫。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三个字。
“你——”
“你”字的尾音没落完,他的身体便倒了下去,一双逐渐失去光泽的眼死死地盯着男人。
“谁说萝卜雕花不实用的?你不正是最好的锦上添花吗?”
丈夫把刀扔到了一边,望着被他掀开的被子下的妻子:
女人的身体,心脏的部位,早被插进一把深陷得只剩下一点手柄的刀,白色的睡袍被染得通红。
他早知道女人出轨的事情了,可是因为爱她,所以决定容忍她,要不是她绝意要离开自己,他不会这么做的。
为了留住她,让她永远地成为他的妻子,他只好如此。
他才刚把刀插进她胸膛,没来得及想清楚如何收拾残局,这个自作聪明的小偷便进来了,所以他只好把刚断气的她用被子盖好,下楼去。
可现在不用那么费劲地伤脑筋了,有了这个小偷的尸体,一切自圆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