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坐着的一位四十多岁的法医汇报:“昨晚开始我们一直在做物证鉴定,到现在为止,现场仅发现了一个凶手的脚印。从鞋的纹路上看,是一双皮鞋。鞋子大小是40码。除了王院长身上留下的这个脚印外,附近水泥地上也找到几个,但水泥地保留脚印有困难,所以我们的提取和鉴定工作很难进行,这块目前交接给市局的法医组做进一步的分析。初步判定结果是凶手身高在165到175之间,体重在120到170斤之间。”
高栋不禁皱眉:“这个结果范围太大了。”
一刀割喉,随即一脚踢出两米远,毫无疑问凶手是男性。但男性40码的脚印,正常情况下身高就是在165到175间,根本不用法医鉴定。而水泥地弹性差,鉴定凶手体重更是困难。
法医尴尬道:“范围……是挺大的,不过背上这个脚印虽然清晰,却是凶手一脚的巨大外力作用下踢到王院长背上,这种情况下判断脚印所有人的实际身高、体重会有很大困难。而水泥地的弹性差,鉴定脚印的工作也不会太乐观。”
“周围花坛之类的地方没发现脚印?”
“没有。”
高栋抿抿嘴:“其他的呢,诸如凶手是否也受伤了?”
“没有,可以肯定凶手没有被王院长的最后挣扎抓伤,因为这一切发生太快,割喉和踢出王院长的动作,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我们检查王院长的指甲,也没找出任何可疑的皮肤和衣服纤维组织。说明王院长和凶手未发生直接的肢体冲突。”
“就是说,除了那个脚印,凶手压根没在现场留下任何包含他DNA的证据?”
“是的。”
高栋思索一会儿,又问:“凶器是匕首已经完全确认了?”
“恩,是一把较长的匕首,很锋利,市局法医组同志也看过,这项结论没问题。”
江伟补充道:“金星小区内外及周边附近路段我们都进行了地毯式搜查,没找到凶器。”
高栋点点头:“看来凶手作案后把凶器也一同带出了现场。”
他思索一下,继续道:“现在唯一能肯定的一点,这是百分百有预谋的仇杀。因为人和车上财物没动过。并且,凶手是从背后袭击,表明王宝国回家时,凶手正在他家门外的某个位置蹲点。显而易见,凶手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下手干脆。而且凶手偏偏挑了昨晚,昨晚小区停电,没有路灯,监控也全然无用。诸位想想,凶手挑昨晚下手,这是巧合吗?”
很多人都摇摇头,这案子很明显,敢对检察院检察长下手,凶手也一定知道后果,这一刀下去,就将制造出一个省市县三级轰动的大案。从杀人方式上,手法干脆利落这一点看,凶手也是有备而来。而案发当晚刚好停电,这显然不是巧合。而是凶手特意利用了停电的机会。
高栋继续道:“案发前一天,电力部门在附近区域都贴出告示,第二天晚上要线路检修,停电一晚。金星小区听说是你们县的高档小区,平时安保还算可以,要进小区在王宝国自家门口割喉杀人,有点困难。凶手一定是抓住了停电的机会,在所有监控全部歇业的情况下,趁机进入杀人的。”
江伟点头:“保安已经问过了,平时除了车辆,行人只要不是衣着邋遢的,出入小区是不需要登记的。加上昨晚由于停电,他们也就一个年轻保安坐在保安室里值班,当时那年轻保安在玩手机,没注意到有什么可疑人员。保安这块接下来怕是查不出什么线索了。”
“昨晚停电的区域是哪块?”
“县城东面的大部分地区。”
“这块地方面积有多大?”
“大概五、六个平方公里。”
高栋点点头:“这面积倒是不小啊。”他沉吟片刻,又问,“停电通知贴了哪些地方?”
“停电范围内的大部分街道和小区都有张贴告示。”
“你们县停电次数多吗?”
“不多,一年也就两三次。”
高栋点点头,分析道:“根据已有线索,我们可以肯定这是起仇杀案。既然是仇杀案,也就是说凶手不会是昨天才想着去杀王宝国的,一定是在这之前就有了杀害王宝国的想法。而下手的时间挑在了停电的昨晚,这更不会是巧合。凶手一早就有动机,停电这个契机促使他下手。那么我们该想一想,凶手是怎么知道昨天晚上会停电的?”
高栋顿了顿,继续道:“凶手知道停电消息,共有三种可能。一是凶手刚好路过,看到了告示。二是凶手也住在镇东的范围内。三是这是一起雇凶仇杀案,仇人住在镇东,看到消息后通知凶手下手。”
说到这儿,高栋给专案组下了一个当前的侦查方向:“目前对这起案子,咱们要做的工作分三步走。第一,也是最重要一点,彻底查清王宝国的人际情况,谁跟他有仇,并且仇大到敢动手杀人。第二,金星小区附近区域进行大面积的排查走访工作,寻找是否有目击者当晚见到可疑人员。第三,市局法医组接手物证的后续勘查工作,看看是否还有新的发现。其他还有什么要补充?没有的话即刻动起来,虽然是停电又是冬天,但八点多也不算晚,我就不信凶手杀人后没一个人见过他。”
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对了,大家注意到杀人手法了吧,背后一刀割喉,再踹出一脚。这种事不是大部分人做得到的,首先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和承受力,其次要有一定的身手敏捷度。王宝国人际排查中,尤其要注意是否有人干过类似侦察兵之类的工作。”
第三章
这套九十年代的商品房显得老旧而冷清,顶上一盏白炽灯寂静地亮着,灯管覆盖了厚厚一层灰,显已久未擦拭。
墙上有个佛龛,里面是两张女人照片,一个中年妇女,另一个是展露亮白牙齿笑着的妙龄少女,只是两张照片都是黑白的。
佛龛前,两支白烛悠悠燃烧,不时发出呲呲声响,下面的小方桌上放着一个盛满米的碗,碗上插了几支香,已快燃尽。另外还有几盆荤素菜,供奉着。
一旁的桌前,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颓废地喝着闷酒,他头发花白,眼睛通红,警服敞开着。
他叫叶援朝,今年五十多岁,是镇派出所的副所长,公认的好丨警丨察,老好人。辖区内的各种治安纠纷,邻里矛盾,老百姓都愿意找他调解。可他从前做梦也想不到,家破人亡的遭遇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
原本叶援朝有个幸福的小家,独生女叶晴年轻漂亮,大学毕业后考进县里一家事业单位上班,妻子早年国企内退,他过五六年也能顺利退休,一家收入虽说不上多,但很稳定,福利也丰厚,夫妻俩积攒了一笔钱准备给女儿买房。
一年前,经人介绍叶晴与县纪委书记的公子沈浩谈恋爱,原本以为对方父亲身居要职,女儿若能和沈浩结婚,一辈子吃喝不愁。相处不久后,叶晴发现沈浩多有不正当男女关系,遂提出分手。谁知沈浩执意不肯,双方多次争执。
最后一次沈浩驾车守在叶晴单位门口,叶晴下班一见沈浩,转头就走。沈浩大怒,放言今天你不回头,我直接开车撞死你!叶晴不理会,继续走,随后耳旁听到发动机呼啸,一辆坦克般的宝马越野车压住她,她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