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林萍萍总是在家里发呆，就坐在院子里那把小椅子上，看着这个小破院子的天。。。走资派的女儿，要被发配到新疆那边去支边。。。我。。。我心痛啊。。。我就劝她。。。你毕竟和刘廷好了一场，他家有势力，你不求和他在一起，让她帮忙，想想办法总可以吧。。。”

“可是她并没有来找过我。”

“对。。。她不肯去。。。她说这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你。。。怕自己再见到你，会狠不下心来，最后把你也给毁了。”

刘廷眼泪已经出来了，深吸了两口气说道：“那最后，是谁帮你们改的林萍萍的身份？”

“是。。。你的父亲。。。”

“什么！？我父亲？！他从来没和我提过？！”

“我当时实在坐不住了，就瞒着妍希和她妈，自己去你家找你。。。”

“找我？”

“对。。。可是你凑巧不在家。。。我只见到了你家保姆。。。”

“然后呢？”

“第二天，我准备厚着我的老脸，再去你家碰碰运气。。。结果出门口，就看到了一辆军队的嘎斯轿车。。。”

“我爸的车？”

“对。。。我上了车，看到了你的父亲。。。你父亲问我去他家为了什么？我说为了女儿的前途。。。然后他说你女儿和我儿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你是父亲，你可以为了你女儿的前途。。。我也是父亲，我也要为了我儿子的前途。。。我们做个交换吧。。。”

“交换什么？”

“他帮我解决我女儿的身份问题，让妍希从此和我家里断绝一切联系，成为没有历史负担的普通女人，但条件是，让她从此，永远不再和你发生任何联系。。。”

当天晚上，刘廷回到了香山别墅，自己父母新搬的家里。

刘廷父亲对刘廷突然到来很意外，问刘廷最近都在忙什么，怎么搞得这么憔悴？

刘廷说在查案子。

“只是让你到下面锻炼锻炼，不用那么当真。”

刘廷父亲虽然只在文丨革丨末期受到了冲击，现在不但平反，而且级别上，已经到了金字塔最上的几层，

但刘廷仍然感到父亲最近一两年严重的衰老，

已经离不开拐杖，

天气很热，

屋内憋闷，

父亲却穿着厚毛衣，

气色还好，

但头发已经全白，

身子佝偻着，

走路后轻轻气喘。

“我在查一个和自己有关的案子。。。”

“和你有关？什么案子？牵扯大么？你在外面闯祸了？”

“查林萍萍的案子。。。林萍萍。。。你还记得么？。。。或者你记得尹明明这个名字？”

刘廷父亲听到刘廷说话，一瞬间脸色暗淡了一下，

但说道：“那个女人。。。”然后满脸轻蔑的说道，“阴魂不散。。。她怎么了？”

“她可能已经死了。。。”

“你是来质问我的么？”

“你怎么知道我和林萍萍的关系的？”

“。。。”

“派人监视我？”

“你当时闹得满城风雨，你知道么？！。。。影响很坏！。。。当时已经有人用这事情来攻击你了！写材料！。。。你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娃子有什么可攻击的？！。。。矛头还不是冲着我！。。。冲着我们刘家！。。。”

“林萍萍他家被清算打倒，画成走资派，和你有没有关系？！”

“。。。”

“默认么？！那林萍萍当年突然队我就冷淡下来，是不是你干的？”

“。。。”

“你就这么操纵我的生活么？”

“那不是你一个人的生活。。。那是我们全家！我不能让你一点小错误。。。毁了你自己，毁了我们家！”

“所以林萍萍他们家，就成了牺牲品？”

“怪只怪她不自量力，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姑娘，攀龙附凤，不自检点。。。怨不得别人。。。再说我当年给他父亲的条件，是公平的，她女儿走到今天这步。。。”刘廷父亲说到这里，常常出了一口气，说道，“机关算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说到这里，刘廷父亲问道：“她的案子查清了么？”

“还在查。。。”

“。。。她当年我给安排的身份，是抚顺大壮乡我们有一个远房亲戚，叫宋薇琴，民国闺秀，辽宁省政协退下来的常委，隐居在那里。。。她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后代，林萍萍是个好姑娘，其实我也很喜欢，我给她的新身份，是宋薇琴的侄女，虽然是个知青，却是过去照顾你宋阿姨的。。。”

“后来你和这个宋阿姨有过联系么？”

刘廷父亲苍老的摇了摇头，说道：“为了躲避不必要的麻烦，早就断了。。。我也不知道她的近况。。。”

“你怎么突然转向了？还给我提供线索？”

刘廷父亲叹了口气说道：“人生如梦,世事无常。。。机关算尽，还是要看天命。。。战友同事尔虞我诈，甚至父母妻儿反目成仇，这样的事情，这几年见到的还少么？。。。真心难得，真情难得。。。林萍萍对你是真是假，我不是瞎子，我心里清楚。。。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子，我也不怕对你说句实话。。。他毕竟对你有情过，算是半个我们刘家的女人，人生无常，从上到下莫不如此，我们家现在还算安好，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如果文丨革丨再多来五年，恐怕我们家家破人亡，下场会比他家更惨。。。你去好好查查吧。。。给我们刘家的准儿媳妇一个交待。。。了我一桩心事吧。”

三天后，刘廷再次来到抚顺大壮乡，

刘廷偷偷来的，防止惊动常县长和马头村的村民，惹起麻烦。

按照刘廷父亲给的地址，

宋阿姨家在大壮乡北面藤山的山脚下，

一处所谓的风水宝地，

民国时很多达官贵人在那一带建了很多大宅。

刘廷打听到宋薇秦家在紧靠山脚的一栋房子里，四周两米多高的白色砖墙围着，看不到里面，

黑漆的大门斑驳紧闭，上面还挂着蛛网，

四周大树参天，挡住整个宅子显得阴森。

刘廷上去敲门，灰尘四溢，

当当的敲门声回响着，

没有人答应。。。

这时候有两个老太太经过，

看到刘廷，警惕的问刘廷是干什么的？

刘廷出示了一封盖了红公章的介绍信，说自己是从北京来的，

是这里面住的宋薇秦的远房侄子。

两个老太太个头都很矮，

满脸皱纹，

腿都有些罗圈。

穿着蓝色的卡其布中山装，

其中一个岁数较大的，上下打量了刘廷后，说道：“这里是鬼楼。。。你找那个女人？”

“为什么说是鬼楼？”

另一个老太太有些兴奋，脸上还带着些惶恐的说道：“这里面住的女的叫什么名字我们不知道，但那个女的整个脸都烧伤了，胳膊我看到过，一大片一大片的那种烧伤后结的硬痂，斑斑癞癞的，看起来老恶心了，还瘆人。”

“对，一身民国女人打扮，从来没换过衣服，粉色的丝绸旗袍，带着口罩和帽子，就漏出一点眼睛周围，走路轻飘飘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也被她吓到过。”

“你们经常见到她？”

“不经常。。。这一年多没见到了吧？”

“嗯。。。还真是一年多了。。。那个女的很少出来，会不会现在已经死在里面了？”

“死了？”刘廷眼角一跳。

“别瞎说，你进去看过啊？”

“我可不敢。。。”

刘廷看着那两个女人对话，问道：“你们见过一个叫尹明明的女知青么？也住在这里。”

刘廷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照片，给两个老太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