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廷继续沉默着,看着常县长。
“现在真正的大局,不是查清这个案子,而是案子和那个什么七郎神搅合在一起。。。七郎神是他妈扯淡的事,封建迷信,文丨革丨革了多少年?十年吧?。。。我跟你说,没用。。。山沟里这帮土包子,还他妈信那个东西。。。庙扒了他们更来劲,你管不了。。。现在没别的办法,唯一一条路,就是赶快把你摘干净,然后给村里人一个交代,要不这些村民闹起来,我们全县那点公丨安丨口的人全上也压不下来。。。现在人都野了,十年文丨革丨,都他妈又狠又不怕玩命,文丨革丨刚结束,要保证地方秩序,不出大事,这条最重要!。。。”
常县长说完这些话,摸出烟来,递给刘廷一根,
是中华烟,
常县长说:“尝尝这个烟,北京朋友给我带来的,外面买不到。。。”
刘廷接过了一根,点着了,然后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常县长点了点烟灰,停顿了几秒钟后,说道:“首先你要回避,一会你就和我走,离开这里,你一走,就不会再有麻烦。。。”
“我要是不走呢?”
“不走?”常县长听到刘廷的话,眼光闪烁了一下,然后说道,“那我也不能走,否则我怕你会有生命危险。”
“会有这么严重么?”
“你是城市路数,不了解农村这些事,我劝你还是听我的。。。”
“那案子呢?”
“案子好办,我在县里分管治安口,明天我就让县公丨安丨局派人下来接管,你回京后,就说是普通杀人案,没有什么特殊疑点和政治背景,我刚才和董援朝商量过了,先找个葫芦吊,把山顶庙里挡住陈大力尸体的那个水泥柱子弄出来,尸体运回北京给他爸处理。。。陈大力他爸不过是屁大的官,命好在他妈北京,还要跟他交代一下。。。”
“怎么交代?现在连凶手影子都没摸着?”
“这个好办,白宁和陈大力死亡的帐,统统算在田艺花身上。。。”
“什么!?”刘廷惊讶地说道,“田艺花现在也死了,你们怎么解释?”
“看到田艺花尸体的人,就那么几个,让他们都闭嘴,董援朝和刘红旗好说,张承邦那个人政治觉悟高,懂得以大局为重,我已经和他谈过了,也没有问题,其他几个村民,每个人给额外弄十斤粮票,保证他们嘴比上了锁还严。。。”
“那我呢?”
“你?”常县长看了刘廷一眼,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你不会在这种大是大非问题上,不顾全大局吧?。。。只要这些相关的人都不出去乱说,谁知道田艺花已经死了,我们就说案子破了,田艺花连杀三人后畏罪潜逃,现在仍在拘捕当中,过个半年,把田艺花那个骷髅架子往外一扔,就说死在深山里已经烂透了,这个案子就完了。”
“那真正的凶手怎么办?”
“我们来个外紧内松,调查抓人的事秘密进行,不会就这么便宜了真凶。。。退一万步说,就算凶手真又出来犯案了,我们就先封锁消息,封不了消息就隔离办案,反正不让几个案子联系到一起就完了。。。”
“这么简单?未免太儿戏了吧?”
常县长听了,忍不住噗哧笑了一下,说道:“文丨革丨时候多少大案,里面都连着扣呢,要不这么处理,还不都得查到中南海去。。。这一套你常叔我轻车熟路,你就不用操这份心了,好不好?!”
刘廷看着常县长,沉默了下来,然后突然问道:“能不能把田艺花他们的档案给我看看?”
常县长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刘听的问题。
“你这么做,算不算是草菅人命?”
常县长犹豫了一会后,冷笑了一声,说道:“。。。这是对你负责。。。”
十五分钟后,刘廷上了常县长的北京吉普,
常县长没有上车,而是站在外面和董援朝说了很久,
具体内容刘廷听不到,
但董援朝一直带着献媚的夸张笑容,
常县长脸上表情则一会轻松,一会阴郁。
刘廷心里带着怒火。
到县城后,刘廷当夜住到了招待所里,
招待所外面,有一辆警车把守。
第二天一早,常县长就来找刘廷,
却发现刘廷高烧不退,卧床不起。
常县长随从有人小声议论说刘廷是查了不该查的,
恐怕招了不干净的东西,
刘廷自己心里清楚,这是急火攻心。
自己从未有这么窝囊过!
这件事情,决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
常县长原来的计划,是一早就把刘廷送上火车,
但现在刘廷病了,
只好耐着性子,给刘廷送到县医院。
连续三天,刘廷都感到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
似乎一直在做梦,
先是田艺花,
然后是陈大力,
之后是白宁,
祈求刘廷把自己带走,
然后脱衣服,
一直在哭,
然后白宁不见了,
突然另一个女人出现了,
好熟悉的身影,
但看不清脸,
“你是谁?”刘廷问她,
“尹明明。”那个女人回答道。
刘廷感到自己情绪异常的激动,问道:“我们认识么?”
尹明明保持沉默,
“你为什么现在出现?”
尹明明保持沉默,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有冤屈,”
“你是这一切的源头?”
“你会不会放弃这个案子?”
“不会!”
“你会不会替我们报仇?”
“不会。。。不过我会查明这个案子的真相。。。”
“只是查明真相不够,刘廷。。。我只能靠你。。。”
“为什么只能靠我?”
“因为我唯一能相信的男人,就只有你。。。”
“我们认识么?你和我有什么渊源?”
“。。。记住!我唯一能相信的男人,就只有你!刘廷!”
梦醒后,刘廷心里有一种可怕的失落感,
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
仿佛失去了什么最宝贵的东西。
四处弥漫着福尔马林味道,
墙壁发黄,病床和桌椅破旧,
但是个单人病房,
病房门开着,
外面黑暗的走廊里,坐着一个穿白色制服的丨警丨察,
手里拿着一张报纸,
刘廷看到他,
那个人也警惕的看着刘廷。
刘廷心里一阵反感,
这人,就和招待所下面哪天的警车一样,
名义上肯定是为了保护刘廷的安全的,
但实际上,
应该是常县长派来看管监视自己的,
防止自己给整个案子了结,带来什么意外。
住院第四天,
刘廷下午醒来时,发现旁边放了一张报纸,
刘廷无聊的拿起报纸,随手翻了一下,
突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因为报纸上面,有人做了手脚,
留给了刘廷一段信息。
报纸是人民日报,
其中副版一个新闻的标题是:《黑龙江大屯乡白凤县爆发泥石流》,
在“大屯乡白”四个字上,有人用铅笔划了一条线。
刘廷呼吸急促起来,
一下子坐了起来,
自己精神好多了,
同时刘廷习惯的向门外那个丨警丨察看去,
仍然拿着报纸,警惕的看着刘廷,
刘廷把报纸放到了一边,
走下了床,
走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