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笑意终于不见,而是抬起头看着这不停落地雨点的天,雨滴顺着她洁白的脸颊落下,被淋湿的她身材尽显,就好似上天所雕刻出来无比完美的艺术品一般,她轻声说道:“人们总是说,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又何况是这么一个一心想死的人,你要我拿什么去拯救?既然他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那么我也心甘情愿的当这么一个大恶人,全当还了当年所欠下他的东西。”
韩朋义看着态度突然不是那么强硬的马温柔,他看的出在马温柔眼中那真真切切的悲伤,最终他不再怒视着她,扭过头说道:“接下来什么打算?”
“留在西城。”她毫无犹豫的说道。
韩朋义愣了愣,对于这么一个无比干脆的答案有几分吃惊,他不由说道:“你在京城这十年应该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吧,为什么要在这扔进一颗石子都会泛起波澜的西城区逗留。”
马温柔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也这么想,但等到回到这个生我养我给予我野心的地方,我发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而且西城区已经没有了魏九,总得有人需要站出来,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在这一滩浑水之中扎住脚的机会。”
或许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一个聪明人之中的聪明人蒙蔽上双眼,也许唯有感情两字能够做到,韩朋义在心中这样感叹着,他转过身说道:“留下来也好,你也有这个能力控制住这个西城区,相信这也是九爷心中所期望的,如果你有什么麻烦,尽管对我开口便是,虽然我们现在已经不走在一条路上,但怎么说你还叫我一声韩哥。”
说完,他就这样迈着很是沉重的步子,踏着雨水离开。
马温柔则留在原地,看着看似铁石心肠实则心中还惦记着她这么一个人的胖子,或这便是这一场所仅有给予她的温暖,她笑笑,然后转过身走向那一辆奔驰s500。
韩朋义则在进入陵地之时停住了脚,转过头看着那渐渐行驶出他视野的奔驰s500,然后再次踏上台阶上去,嘴里不停喃喃着那么一句。
都是命。
奔驰s500穿破这雨幕,开车的薛猴子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感觉浑身不自在,他透过后视镜看着表情阴沉的马温柔,不由说道:“关于魏九的故事,终于落下帷幕了。”
“是真的结束了?”她喃喃着,话中的伤感唯有处于这个故事的人才能够听的懂。
“或许、也许、但愿吧。”薛猴子说着,心中也有些打鼓。
“马姐,刚刚那个胖子是谁?”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妹虫虫在这个时候问道,虽然她平日大大咧咧习惯了,但在这一场不多么像是葬礼的葬礼之中,却是格外的安静,她很懂得一点,年少轻狂并不是可以肆意妄为的理由,规矩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是规矩,所尝试打破,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一个老朋友。”马温柔吐出这么几个字,或许这个江湖之中所谓的黑白是由时间两字而随意拨弄的,但某些东西,任凭风吹雨打都永不会褪色。
虫虫一脸若有所思的听着,不再开口,她顶多算是半个踏入这一场局的人,没有见得这么一场恩怨的开始,却有幸看到了这个故事的结束,也许正是因为这么一点,她才没有那种真真切切的感同身受,正如同此刻她所想的,只是赶会*鱼冲一个澡,换上一身衣服,仅此而已。
试问连这么一个大多人眼中置身事内人都能够这般迅速的遗忘,更别说那些隔山观虎斗的人们。
没有人会在意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又或者怎样的结局,所有人都关心自己能够从这么一个已死之人身上得到一些什么。
踏上陵地的韩朋义再次跟正下台阶的灌子相遇,两人相视一眼,先是无言,不过就在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韩朋义开口说道:“听说你投奔的鬼鲛。”
灌子停住脚,表情有几分僵硬,有僵硬点了点头。
韩朋义呼出一口气,然后说道:“鬼鲛这人不错,现在你也算是混的人模狗样了,还能够不忘初心的来参加九爷的葬礼,我替九爷说声谢谢你,这个人情他没法子还了,我替他还。”
本来灌子以为韩朋义会说出什么忘恩负义的话,但偏偏没有想到会说出这么一句,这没由的让他心中充满了温暖,这一股温暖就这样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这一次他却摇了摇头说道:“韩叔,如果我真的只是为了一个人情的话,就不会来了,当年九爷在我最被人瞧不起的时候拉我一把,所以我现在无论混到什么高度,都是九爷给予的,而且这些年一直是我在欠着他的人情,我灌子虽然狼心狗肺了点,但还是很清楚谁在全心全意的对我好。”
韩朋义听到这么一席话,有些欣慰的笑了笑,刚刚他只是在试探试探灌子罢了,他看的出,说出这么一席话的灌子脸上并没有什么虚假,所以他暗暗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九爷当年并没有看错人,韩叔只要你这么一席话就足够了。”
灌子听着,在此刻韩朋义的眼神之中,他察觉到了几丝无比熟悉的感觉,这是九爷眼中才有的东西,那是一种真心相待的温暖,他有些庆幸,自己在这辈子最重要的时候所遇到的,是这么一群脊梁虽然被压弯,但不曾折断的人。
两人就这样走向不同的路,一个向下,一个向下,但心却相靠了几分,虽然只是短短的距离,但是就这么一个江湖而言,这短短的距离,某些人或许相处一生都做不到。
此刻在陵地顶端。
“西城,我会撑起一片天,带着你那一份,你不需要那么累了,就在下面看着便好,剩下的,就由般若闯子跟我来做。”她最后说完这一句,然后深深鞠躬,默默退下。
李般若听着鹤静这一句,心中暗暗点了点头,他扫了一眼众人,最后目光停在阿滨身上,而阿滨也在看着他,最终他率先往前踏出一步,来到墓碑前,就这样直接跪下,然后啪啪啪三个响头,即便是在嘈杂的雨声之中,都能够听到他的额头跟地面碰撞的声音。
“九爷,我要让流浪者,响彻整个西城区!”他扯着嗓子,嘶声力歇的喊着。
刚刚踏上来的韩朋义正巧撞到这么一幕,他看着那个咬牙切齿说出这么一席话的年轻人,就好似在看着当年的自家,而自己的这一腔热血被流放到哪里了呢?
他摇摇头,或许因为这残酷岁月又或者自己肩膀上所承担的,那一腔热血已经随风而逝,也许有那么一天,李般若的满腔热血也会如此,然后踏上跟他相同的一条路,默默回忆着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傻,默默承受着因为这一腔热血所付出的代价,但却不曾后悔过。
这便是人生。
只是立下这么一句的李般若起身,然后退到人群之中,他的身影此刻看起来有些佝偻,腰杆也慢慢弯曲下来,给人一种好似被生活所糟践的老头子的感觉,让人完全忽略他的年纪,对于大多人来说,这或许仅仅只是刚刚大学毕业踏入社会的年纪,但也就是这么一个变的有些不堪入目的家伙,却已经经历完大多人一辈子都经历不到的东西。
他却并不会因此而觉得庆幸,尽管对于一个外人来说,肯定会无比羡慕他的阅历,但唯有他自己清楚,如果角色互换的话,那些所羡慕的人,绝对不会这般想。
李般若退回到远处后,手拍了拍阿滨的后背,然后轻声说道:“去吧。”
阿滨点点头,往前迈出这么一步,身上的疼痛似乎在这个时候牵引着他,每一步对于他来说都走的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