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陈春路上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此处离玉泉小学不远,不时可以看到背着书包的小学生,手中拿着从路旁小摊贩买的早点,一边吃一边向学校走去。
“啊”~~~,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清晨的祥和,只见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痛苦的用手捧着脸,不停在地上打滚。
而小男孩的身旁,一个手拿玻璃瓶的四十来岁中年人木然的站着,脸部表情在极短的时间内接连数变,兴奋、犹豫、恐惧、疑惑...种种情绪在他的脸上极快的闪过。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行人已纷纷围拢过来,大家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硫酸,这是硫酸的味道。”这时,站得靠前些的几个人已经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有些惊恐的喊了起来。
这句有些惊恐的叫声,让围观的人群一下子散开好多,看着眼前这个拿着空玻璃瓶的男人和痛苦倒地的孩子,大家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人们有些畏惧的和这个男人保持着足够的距离,以防自己变成下一个受害者。
“哎,这不是刘玉琴的儿子嘛,怎么在地上打滚??”
“被人泼硫酸了,可怜啊。”
“谁泼的,怎么不打120,快点送医院还有救。”
“喏,就那个手里拿玻璃瓶的,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男人我知道,是殡仪馆做事的,刘玉琴以前的相好啊,这两年好像关系断掉了。”
“嘘,小声点,别让他听到...”
周围几个知情者小心翼翼的低声议论着,片刻间就让一些摸不着头脑的围观者恍然大悟,纷纷摇头叹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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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看守所内的探视室内,一对男女隔着铁栏杆相对而坐。女的三十五六岁,长得颇为俏丽,而男的四十来岁,被剃了光头,只是看其相貌,赫然就是那个泼硫酸的中年男人。
“你还好吗,有没有吃苦??”漂亮女人沉默了一下,首先开了口。
男人看着女人的俏丽的脸庞,露出一丝爱恋的神色,肃然道:“玉琴,你别担心,我在这里很好。”
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焦虑的神色,道:“这件事委屈你了,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没什么,既然答应了你,我就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自己,当初你告诉我你儿子有些不对劲的时候,我还将信将疑,直到那天下了手之后,我才完完全全的相信你。嘿,当时别人看不到,但是我就站在他的面前,看得清清楚楚,我把硫酸泼上去的那一瞬间,他的脸居然就那么...哎,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东西...”
男人说到自己,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似乎对当初的情形犹有余悸。
女人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带着一丝恐惧之色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不敢肯定而已,现在想来,我儿子在当初得那场病的时候,就已经去了,现在的...那个东西,根本不是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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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刘玉琴心情沉重的从看守所出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她茫然的走在人行道上,心里一片空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刚才在看守所里,前男友王平华神色严肃的告诫她,千万不要在“儿子”面前露出丝毫破绽。毕竟当时泼硫酸的人是他,怎么也联系不到自己身上。否则被她“儿子”知道了真相,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儿子”小军早已被送到了市人民医院,她这个做“妈妈”的怎么也应该去看看儿子。
想到这里,刘玉琴似乎决定了什么,毅然向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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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人民医院离看守所有点远,刘玉琴换了两辆公交车才堪堪赶到,等她进入住院大楼,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此时和白天繁忙的景象相比,住院大楼内部完全是另外一种形象。楼道里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大都是陪夜的病人家属。
刘玉琴四处张望了一下,想要找个医生问问小军的情况。可是找到值班室才发现,白天给小军看病的医生早就下班回家了,只有两个值班护士还待在值班室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无奈之下,刘玉琴只好先去小军的病房看看再说。
烧伤科在住院大楼的17楼,刘玉琴乘电梯上来之后,发现这层楼静的出奇,从病房门的小窗口上向里面看去,有些病房里竟然漆黑一片,一个人也没有,看来住在烧伤科的病人很少的样子。
小军的病房在走廊最靠里一间,刘玉琴尽管胸口紧张的扑通扑通直跳,但还是强压住内心的不安,抬脚向小军的病房走去。
打开小军病房的房门,里面同样是一片漆黑,但借着走廊上的灯光,勉强能看到一些轮廓。
“啪”,刘玉琴打开了房间里的日光灯,这时她才看清,病房里一共有两张床位,小军躺在靠窗的一张床位上一动不动,而另一张床铺上则空空如也,看起来似乎没有人住。
刘玉琴走到小军的床铺边上看了看。她看到小军全身都缠满了纱布,只是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的位置。
此时此刻,小军的眼睛闭着,胸口有规律的一起一伏着,像是睡着了。
刘玉琴看到这么一副情景,愣了一愣。这似乎和她原来心里想象的东西有些不太一样。
忽然之间她变的有些犹豫起来,看着这个躺在病床上的小生命,她心里想:“这可是我的儿子啊,这双眼睛,多么像他去世的爸爸,怎么可能会是那...那种东西,如果他不是,如果我弄错了,那么我该怎么办??”
渐渐的,刘玉琴的精神变得有些恍惚起来,她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小军床边,回想起半年前的那件事来。
半年前,才上小学三年级的小军突然得了一种怪病,全身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又痒又疼。
刘玉琴急忙把小君送到了市人民医院,也就是现在这所医院。可是医生检查来检查去,什么方法都用过了,就是查不出是什么毛病,最后只能用最保守的治疗对症消炎处理,期望小军自己的免疫系统能发挥作用。
可是小军的病情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恶化,不到几天的功夫,全身的小红疹子变得更加红肿凸起。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红点的正中间还有一个针孔一样的小洞,用手轻轻按一下,里面就会溢出不少的脓水。
而这时候小军已经疼的受不了了,躺在床上不停的打滚,可是越打滚就疼得越厉害,皮肤和床铺接触的地方,脓水夹杂着血水不断的流出来,把床单染的红黄一片。
两个星期之后,小军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甚至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溃烂发黑,黑黄色的皮肤从肉上像是树皮一下刮落下来,让人看了惨不忍睹。
到最后,小军的生命迹象越来越微弱,连还疼的力气都没有了,不到三个星期,小军就停止了呼吸。
而一直陪在小军身旁的刘玉琴看到儿子逐渐开始冰冷的尸体,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不顾一切的抱着小军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