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天,也不知什么原因,楚楚有一天从学校回来就开始发高烧,我妻子觉得问题不大,就带她去楼下的诊所打了一针,当天晚上就退烧了。妻子给我打电话,我也没太在意,安慰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可没想到的是,过了几天,楚楚身上居然长出了小红点,而且特别痒。我妻子工作也比较忙,平时对孩子关心不够,以为是寻常皮肤病,买了点软膏涂抹了几下就没再管了。”
“然而,噩耗刚刚开始。过了几天,楚楚身上、脸上、手臂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点,看着都渗人。我妻子这才引起重视,给我打电话要我回去带孩子看病。我那时刚到南阳任职,工作比较多,敷衍两句让妻子带去看病就完事了,完全没当回事。可到了医院一检查,医院给出的结论是寻常型银屑病。我得知后迅速赶回去,可为时已晚,孩子已经埋下病根,无力回天了。”
“这一年多来,我家里发生了很大变化。楚楚因病不能上学,妻子辞去了工作专门照顾孩子,奔波于全国各地,穿梭在各大医院,花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还欠下不少外债,可楚楚的病情依然不见好转。现在的她变得沉郁寡欢,不愿见人,经常把自己关到屋子里偷偷抹眼泪,痒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她脱掉衣服,疯狂地用指甲去抓,经常把身上弄得血肉模糊。每每看到楚楚这个样子,我的心在滴血,而我妻子整宿以泪洗面,折腾得一下子老了许多。”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张志远用颤抖的手抹了把已是泪水的脸,哽咽着道:“我十分懊悔,非常懊悔,为什么楚楚在最需要我的时候而我却不能陪在她身边?我十分痛恨,为什么老天对我女儿如此不公平,将这种难以治愈的皮肤病强加在一个花一样的楚楚身上?是我做的孽太深?还是我激怒了老天爷,如此的惩罚我,折磨我。如今,楚楚也成了这样了,再后悔也没有用。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尽痛苦。你说,我能不缺钱吗?可我动了贪念了吗?我没有,我压根就没有往那方面想。”
“就因为此,我妻子经常数落我,嫌我无能,既关心不到家里,又不能给家里带来实惠,至今还是住着单位分得房子。可能会有人说,一个县长家里没有钱,开玩笑吧?打死都不相信。可这确实是我的真实写照,你相信吗?”
听完张志远的哭诉,陆一伟的心情如同这漆黑的夜晚,久久难以平复。他怎么能想到,张志远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家事,让人同情怜悯,更多的是为他女儿楚楚的命运扼腕叹息。
银屑病,是一种常见的慢性皮肤病变,西医称之为牛皮癣。而寻常型银屑病属于牛皮癣中比较轻的一种。其诱发病因极其复杂,现代医学如此发达,都查找不出致病原因。不过在临床医学证明,可能与遗传、感染、代谢障碍、免疫功能障碍、内分泌失去平衡有关。至于是哪一种,至今尚未明确。属皮肤病中的疑难杂症,暂时还没有完全治愈的方法,只能靠药物漫长治疗缓解。一旦患上,意味着要伴随终身,其痛苦程度可想而知。
而寻常型银屑病,主要是在躯干、四肢等部位出现红色的丘疹,渐扩大融合成斑片或斑块,表面有较厚的银白色磷屑,形状不规则,有的有地图或岛屿样外观,有的皮损较小,较多,呈满天星外观,鳞屑层一层脱落,轻轻刮掉皮屑可看到薄薄的一层红膜,刮除红膜即可看到小小的出血点,有人称为血露,医学上又叫筛状出血。
牛皮癣多发于春秋季,一旦发作起来,奇痒无比。抓起来鳞屑如同鹅毛大雪般纷纷飘落,洒满大地。最要命的是,抓完后身上血肉模糊,不忍直视。身体上是一种痛苦,精神上更是一种折磨,让密集恐怖症者望而却步。
患上牛皮癣,说到底就是人的免疫力低下,有外界病菌入侵,导致皮肤组织发生病变。如果不及时治疗,可能引发多种疾病,如果转成病毒性疱疹,甚至可能导致肝脏衰竭而死亡。(本人非医学专业,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表述,不对地方,敬请指正原谅。)
作为一个世界性的医学难题,我们随处可见电线杆、厕所墙壁、小区楼道等地方张贴着“某某祖传秘方,某某医院专家,某某老中医,专治各种性病、皮肤病……”姑且不说能不能治好,光看打广告的频率也能说明这种病的顽固程度。
西医破解不了,中医也在不断尝试攻克。可千百年来,并没有速成的特效药。当然,不排除一些民间土方,确实有一些赤脚医生敢于挑战医学权威,敢于下猛药,下重药让一部分人治愈。至于是什么原理,除了因人而异,还在于赤脚医生多年的经验积累。当然,这种医术登不上大雅之堂,何况科班出身的专家也压根看不起这种没有科学依据的治疗方式,所以,一些好的民间土方终究失落在民间,靠着原始的代代相传,如山丹丹花,永远藏匿于不起眼的角落,默默无闻地摇曳着花枝,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当下,西医和中医主流,是人们首选的看病方式。除此之外,还有藏医、苗医等,因诊断和用药的方式不同,让人们难以接受。他们就好比赤脚医生,活跃在博大精深的华夏大地上。
牛皮癣的发病率,男性要比女性高。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张志远的女儿才这么点大就患上了这种病。张筱楚正值花一样是季节,刚刚懂得了爱美,喜欢穿着各种漂亮的衣服打扮自己,然而,老天对她实在不公平,小小年纪就患上这种病,如同晴天霹雳,把一朵花骨朵摧残在初春的岩石上,随时有可能凋零谢败。
人的一生,人们常常比作是流星,倏尔飞逝,过眼云烟,陨落在瀚海星空里。而对于这样一颗稚嫩的流星,她的生命进程远远比常人少了一个轨迹,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如一粒尘埃,激不起一丝涟漪,就淹没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
残忍一词,用在张筱楚身上最贴切不过。陆一伟不知该如何安慰张志远,从兜里掏出面巾纸,悄悄地塞到张志远手里。
张志远接过纸巾,背过身子拭去眼泪。然后转过来道:“我女儿现在把我当成仇人,只要我回家,她就用愤怒的眼神望着我,然后拼命地咆哮砸东西,指责我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更要命的是,她现在的情绪反复无常,时而大笑,时而痛哭,家里几乎找不到一块镜子,哪怕是能照出影子的东西我都扔掉了,那个家,已经不成家了。每每此,我心如刀绞,痛不欲生。是我欠下她的,如果用我的生命可以换回她的健康,我真心愿意。”
陆一伟胸口堵得慌,轻声道:“那楚楚查清病因了吗?”
“没有。”张志远道:“牛皮癣的病因很多,不过我初步分析是当初在小诊所打针导致的。可我们又拿不出任何证据,只能默默忍受。”
“没去北京看看吗?”
“看了,基本上北京的医院都看遍了,但仍不见好转。罢了,我现在都不愿面对这个家庭,但我是一个男人,一个父亲,又不能抛下她们母女不管,哎!”张志远长长叹了口气,看得出,他身上背负着多大的压力。
陆一伟道:“张县长,我认为关键还是要对楚楚从心理上引导,只要她敢于接受现实,敢于面对生活,心情好转了,说不定就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