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新没读几天书,听他们谈话如同听天书一般,道:“郭总,你这是笑话我了,明明知道我是个半文盲,还和我拽文,你居心叵测啊。”
“哈哈……”郭长恩连忙摆手道:“我可没那个意思,你这个‘居心叵测’,用得绝对妙!”
白玉新笑着看了下表道:“郭总,到饭点了,我给你备了桌家常便饭,还请您老移步,赏我个面子。”
郭长恩突然沉下脸来道:“我说老白,和我你还搞这一套!我们好不容易见一回,今天这顿饭不要和我争,我管了!”
白玉新道:“郭总,您的饭我下次再吃,但今天这顿饭是一伟诚心诚意请你的,你不会不给虚心向你请教问题学生的面子吧?”
陆一伟也跟着附和道:“是是,郭总,今晚这顿饭您一定要赏光,我还要和您探讨文学呢。”
一句话说得郭长恩心里暖暖的,就像伯牙遇到子期一般,有着聊不完的话题,于是一拍桌子道:“那好,今晚我要和这位小兄弟好好切磋一番。”
来到酒店,乘着郭长恩上厕所的间隙,白玉新道:“一伟,今晚你可要抓住这个机会,一定要把郭长恩给拿下。我当年在市金融办的时候,他还是个办公室主任,现在摇身一变成了行长,此人就靠着写文章爬到了这一步。所以你今天找的切入点很好,待会喝酒的时候要继续展开攻势,就凭他刚才的一番话,我看八九不离十了。”
有了白玉新的提醒,陆一伟知道该怎么做。在酒桌上,他又把话题绕到文学上,道:“郭总,我在你的文章里,多次看到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与心学结合在一起,我对心学理解不深,还望您指点一二。”
听到陆一伟如此谦虚地和自己请教问题,郭长恩满是欢喜,摆开架势道:“我问你,社会主义的核心价值体系是什么?而心学的灵魂所在又是什么?”
陆一伟道:“价值体系的内容就是马克思思想,中华民族的共同理想以及爱国主义的民族精神。而心学的灵魂则是知行合一。”
郭长恩点点头道:“你回答的不错,不过你落下一点,价值体系是一套系统科学的理论体系,是几代领导人的智慧结晶,我们的民族最不缺乏的是创新意识,而现在最迫切需要的也正是创新意识,如何创新?不是遵循孔孟之道墨守成规,而是要大胆解放思想不断地探索实践。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就需要我们在发展中既要有强烈的求知欲,更要不断地去检验自己的认知。”
“王阳明的一生可谓坎坷,能文能武,学富五车,打仗又在行,又敢于挑战权威,从竹子中参悟,对朱熹理学‘格物致知’产生极大的怀疑,在不断地实践中创立了心学,而‘知行合一’就是心学的精华所在。在推进社会发展中,我们要做到知中有行,行中有知,才能在改革的浪潮中抵御一切艰难险阻。”
“好!”陆一伟不由得鼓起了掌,道:“今天我在您这里又学到一番知识,我回去以后一定要认真研读思考。”
郭长恩很久没有遇到崇拜自己的人了,不由得有些飘飘然,对陆一伟有了新的认识。一顿饭成了郭长恩的脱口秀,滔滔不绝,连绵不绝,从儒学到理学,从古典文学到现代文学,从梁实秋到雨果,从路遥到胡适,聊得不亦乐乎。
一旁的白玉新早就不断地打着哈欠,而陆一伟则像个小学生一般装作惊奇状,跟着郭长恩的思路往下走。两个小时后,要不是郭长恩家里来了电话,估计还要准备彻夜长聊。一顿饭下来,关于贷款的事只字未提。
送走郭长恩后,白玉新提出要回南阳县,陆一伟无奈,只好跟着一起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白玉新道:“一伟,我看这事基本上成了,过两天我再给他打个电话,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投其所好是一方面,但该表示还要表示,这是最基本的礼节,懂吗?”
陆一伟点点头道:“谢谢白县长,为了我的事让您费心了。”
白玉新眯着眼睛道:“我以前就和你说过,有事别在心里藏着,尽管和我说,我能帮到的绝对会帮。可你呢,总喜欢憋在心里,要不是张县长和我说,我都不知道。”
陆一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一般情况下我不想麻烦你……”
“好啦!”白玉新道:“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接下来你就全身心投入到曙阳煤矿改制上,我们的抓紧时间啊。”
回到曙阳煤矿,白玉新又拉着陆一伟在房间里聊天,谈起了自己的往事,每每说起自己的老领导,眼眶里都闪动着泪花,近乎哽咽。
陆一伟被白玉新的情绪感染,小心翼翼道:“白县长,这些年来您不想见见谭老吗?”
白玉新突然愣在那里,过了许久叹了口气道:“怎么不想,做梦都想,可我不敢去见他,话说回来,见到了该说些什么,我都没有思想准备。”
陆一伟鼓起勇气道:“白县长,不瞒您说,上次我和张县长去见过谭老,张县长提及您的时候,谭老眼神柔弱,看得出他还是惦记着您的。”
白玉新点点头道:“我知道他早就原谅我了,可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这是他永远无法原谅的。”
陆一伟力争道:“我觉得不然。如果他不原谅您,这次也不会重新起用您啊。”
白玉新道:“不不不,绝不是原谅的问题,这里面很复杂,你不懂。简单的说,谭老是在还一个人情,而这个人情是我和他之间20多年的情谊。”
陆一伟执着道:“白县长,如果有这份情谊在,我更觉得您应该主动去看看他,您不迈出这一步,这个结始终无法解开啊。”
白玉新何尝不想呢!指尖的香烟已经燃烧到烟蒂,他都浑然不觉,直到烫到手,才甩到地上。
陆一伟突然想起谭老有病的事,道:“白县长,谭老这些年一直被胃病困扰着,人在生病的时候,最想见到自己的亲人,而您虽不是亲人,但胜似亲人啊。”
听到谭老有病,白玉新一下子坐了起来,吃惊地道:“谭老的胃病还没有治好?”
陆一伟点点头道:“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说风湿关节炎好点了,而老胃病还如同当年,经常疼得睡不着觉。”
说起胃病,白玉新又长长叹了口气,眼中泛起了泪花。他仰头看着天花板,试图将眼泪逆流回去,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喘气声,陆一伟掏出烟给白玉新点上,不知该怎么安慰。
白玉新哆嗦着抽了几口烟后,才道:“谭老的胃病都是累坏的。自从我给他当交通员起,就已经落下这个毛病。那时候,他为了工作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就算吃饭时都在想着工作,而且吃饭出奇的快,日积月累,自然就落下这个毛病。那时候,我经常准备着热水瓶为他暖胃,没想到时隔多年,他这个老毛病还没有好,哎!”
“那为什么不医治?”陆一伟问道。
“治了,中医西医都看过了,可一直不见好。”
陆一伟想起了“许半仙”,于是道:“白县长,我认识一位民间高人,要不要请他为谭老去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