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张志远叹了一口气道:“一伟,你也看出来了,我身边没有一个贴心人,好歹你及时出现,要不然我连个说话都没有了。”
领导干部是孤独的舞者,越往高走,看到的风景越好,便随而来的是孤独,是寂寞。他们身居要职,手握大权,扬手一指发号施令,笔尖一落项目落地,金口一张万夫莫开,双腿一迈行走天下,这种“特权”生活让人迷惑,致使成千上万的人趋之如骛,不惜一切代价力攀高峰,一路的艰辛可谓是一把辛酸史,但就是如此,也阻挡不了前进的脚步。
孤独,也是一种生活态度!
下属见了低头走,办公桌上兢兢战战汇报工作,会议桌上违心表达自己的看法,酒桌上恬不知耻说着一些恭维话,麻将桌上故意打错牌输钱……领导们尽管知道下属如此卖命是为了什么,但他们乐意配合下属表演,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感。
陆一伟这一路走来,对官场规则谈不上了如指掌,但基本上了解个大概。在给原县长楚云池当秘书之初,陆一伟只把它当成职业看待,然而当他第一次看到一些人为了接近楚云池而奉上丰厚的“冰敬”时,他震惊了。
官场是一个大染缸,陆一伟很快适应了这个圈子,因为他得到别人了小恩小惠,感受到权力带来的魔力。但他并没有迷失自己,从来不接受别人大额巨款,但就是如此,最终也没落下个好下场。
官场有自己特有的生态系统,庸是一种最好的状态。如果太激进,只会引起众怒,把你退下神坛,永不翻身;如果太沉默,只会被人遗忘,一辈子碌碌无为,如蝼蚁般活着。然而,这个尺度的把握,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领悟的。难得糊涂,才是最高境界。
年轻气盛的张志远显然并不想在二者间徘徊,他甘愿做一个激进者,哪怕身上背负骂名,哪怕触犯众怒,也要为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奋斗。他的理想,也是大多数人的愿景。
由于天色渐晚,陆一伟看不清张志远的表情,他回头道:“张县长,谢谢您把我当朋友,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朋友,经常一个人喝闷酒,借酒消愁。这些年,别人看到我都绕道走,生怕粘了晦气,这种感觉……”
张志远拍了拍陆一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的情况我都知道,谁对你不公,但你并没有抱怨,反而在逆境中学会了忍耐,这种品质何尝不是对你人生的一种磨练呢。而这一点恰恰是我看重的,别泄气,我会让你实现价值。”
陆一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志远往后一靠,道:“我知道你心中有疑问,你肯定在想,我为什么不去搞创卫工作,反而把矛头对准了企业改制,是吗?”
陆一伟不虚伪,道:“张县长,我确实有这样的疑问,我有些看不懂,还望您指教一二。”
张志远突然冷笑了一声,道:“在古代战争中,讲求战术,而迂回战术,看似愚蠢,却具有迷惑性。为了胜利,可以忍辱负重,可以卧薪尝胆,但必须要出奇制胜,一招制敌。南阳县民不聊生,群众怨声载道,意见很大,这不都是贫穷惹得祸吗?而我们的父母官呢,你看看都在做些什么,不思进取,固步自封,守着一亩三分地,整天沉迷于歌舞升平,醉生梦死,这种工作态度怎么能取信于民?”
“南阳的发展问题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我虽是县长,有执行权,却没有决策权,我不是说这是体制问题,而是不能为改变南阳做出贡献感到寒心和羞愧。南阳县搞创卫,这是大局工作,每个县都在搞,可这都是花钱的项目啊,从哪来钱,我夜夜睡不着觉。”
“创卫指挥部抽调的人你也看出来了,大部分人都不是我想要用的人,但我不能否定刘书记,还要全力支持他的工作。既然他有心把此项目当成他的政绩,我索性退出来任由他干。有了这个决定,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把你调到我身边。”
张志远说了一大堆,陆一伟总算明白他的苦衷了。他为了找到存在感,选择一个不痛不痒的创卫入手,刘克成也支持了,并由他组建“张家军”。然而,老奸巨猾的刘克成一开始就防着他,不允许他有话语权,“张家军”人选一次又一次否定,并不断插手调整人事,陆一伟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而且还不惜代价把自己的秘书何小天安插进去,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在控制权力这方面,刘克成是煞费苦心,但他错了。张志远压根就不打算在创卫上做文章,而真正的目的要从企业改制动手术。而前段时间通过各类事件挫败了刘克成,也为他企业改制赢得了时间。
而目前,时机已经成熟,张志远决定动手,但他手里的“张家军”只有一个人,就是陆一伟。
两个人的力量显然是单薄的,张志远为了把企业改制搞得彻底,说明了今晚的此行目的,道:“今晚,我要带你见一个人。”
张志远说得如此神秘,让陆一伟有些捉摸不透,难道是市委副书记郭金柱?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北州市。司机小郭轻车熟路,左拐右拐,开到了靠近天同山景区的一处小路拐了进去。又是一段上坡路,绕到山的另一侧,车子才缓慢停了下来,一排排亮着灯的别墅映入眼帘。
陆一伟来过天同山景区,却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别样风景。看到眼前的一幕,让人目瞪口呆,惊诧万分。
陆一伟借着月色欣赏着这世外桃源,在一片偌大的森林里散落着十多栋独立成户的别墅,每栋别墅各有特色,有西式的,有中式的,外表看着朴素,十分低调。
张志远下车后,司机小郭快速把后备箱打开,把东西交给张志远,然后道:“张县长,我到山下等你。”
张志远点点头,没有说话。司机小郭是张志远从交通局带过来的,时间长了,两人自然形成一种默契,不需要太多话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要干什么。另外,张志远在车上说话从来不避讳小郭,而小郭也很自觉,从不发言,只是专心致志开车。都说领导找司机和秘书比选老婆都困难,能找到想小郭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确实少见。
车子开走后,陆一伟赶忙上去接过张志远手中的东西,跟在张志远身后,往森林深处走去。
尽管是冬季,但依然远远地就听到流水潺潺。令人称奇的是,越往里面走,越能感觉到暖意,好比春天般温暖。天同山是北州市主要山脉,因山上有三眼出水口而闻名,也称“三眼山”。让人叫绝的是,这三眼出水口毗邻,但出水的温度却大不一样。一眼出水口流出的冷水,一眼出水口流出的是温水,这两眼出水口常年出水,从不间断。而另一眼则是间歇式流水,时而冷水,时而温水,很是神奇。
这三眼“怪泉”自古就存在,也不知流淌了多少年。关于它的传说那就是数不胜数。有的说下面埋藏了三条龙,一条水龙,一条火龙,还有一条天龙,还有的说下面压着一个金蟾,一个银蟾,还有一个铜蟾等等。著名的旅行家徐霞客还曾到过此处,并记载到自己的《徐霞客游记》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