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心的陆一伟临走时从家里炒了几个菜,又带了点饺子,匆匆忙忙往县委家属院赶去。
张志远宿舍是政府配的单元楼,一室两厅,面积不大,足够用。装潢简单,却很温馨。陆一伟与张志远见面,原先是办公室,后来送到宿舍楼底下,现在又进入宿舍,足以说明张志远对他的态度在逐渐转变。
陆一伟把饭菜摆好,张志远乐呵呵地从柜子里取出两瓶好酒,往面前一摆,道:“今晚咱俩一人一瓶,不喝完不许回家。”
几杯酒下肚,张志远把今天常委会上的情况告知了陆一伟,并安慰他不要气馁,以后有机会他还会大力举荐的。
陆一伟听后,心里虽有些遗憾,但嘴上大大咧咧道:“张县长,您能记得我,我就十分感激了。我真心不奢望得到提拔什么的,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张志远叹了口气道:“一伟,你能怎么想,我很欣慰。不过我总觉得对不住你,这次峂峪乡火灾要不是你,我真不敢想象后果。虽遭受重大损失,好在我们扑灭及时,林市长也没有过多追究。现在该处理的也处理了,估计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陆一伟心里五味杂陈,他有些感叹自己的命运,也在为张志远的命运而叹息。一任县长,却没有说话的权力,真是有些可悲可叹。张志远身上书卷气太重,一下子被提拔到县长级别,确实有些赶鸭子上架。好歹上级有人帮衬着,要不然早就被刘克成挤出南阳县了。
不过张志远总算争取到些话语权,扳倒张乐飞,逮捕赵志刚,他做出了不可能完成的事,却在最后时刻心一软,放过刘克成一马。
陆一伟不对张志远的做法作过多评价,他道:“张县长,我不过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至于当不当那个主任倒无所谓,我觉得现在挺好啊,自由身,乐得自在。”
张志远笑了笑道:“这样也好,我不给你施加压力,但明年的创卫工作你必须给我盯死咯!”
“这您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说完这件事,张志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递给陆一伟道:“你看看这个,这是萧鼎元在张乐飞身上找到的。”
陆一伟接过烟盒仔细翻看,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啊,张志远道:“你摸摸烟盒下面。”
陆一伟又仔细翻看了一遍,发现烟盒下面有一把小巧的钥匙,他取出来对着灯光细致辨认,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你说,这把钥匙是哪里的?为什么张乐飞会带到身上,还隐藏的怎么深?”张志远疑惑地道。
钥匙肯定不是房间门上的,也不可能办公室抽屉上的,陆一伟把自己身上的钥匙取下来比对了一遍,还是找不到头绪。他道:“我觉得张乐飞是有意放在身上的,而且是故意让我们找到,这里面一定有秘密。”
“我也是怎么想的!”张乐飞一拍桌子道:“我有预感,这把钥匙背后肯定隐藏着一个惊天秘密,而这个秘密很有可能涉及南阳官场,如果我们找到,将会引发一场大地震。”
陆一伟联想到在张乐飞搜查到的笔记本,本子上详细记录着每一笔交易,而且好多都是关于刘克成的,难道还有比这更加劲爆的秘密?陆一伟不敢想。他道:“张县长的意思是……”
“找到他,务必要找到他!”张志远下了很大决心道。上次把那个笔记本交给刘克成,本打算放他一条生路,可现在看来他是不知悔改了,既然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铁心要把老奸巨猾、两面三刀的刘克成彻底击垮。
“好,我随后与萧局长对接一下,尽快找到!”陆一伟道。
“不!”张志远突然严肃地道:“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不能让第三人知情,明白我的意思吧?”
陆一伟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把钥匙装到了身上。
半瓶酒下肚,张志远脸色红润,褪去了外套,准备大干一场。聊着聊着,张志远说起了他的故事……
张志远同样出生在农村,而且还是西州市的农村,比北州市更穷。家里兄弟姊妹多,他排行老三,他两个姐姐早早就不读书嫁出去了,还有一个妹妹和弟弟也因为他上大学放弃学业在家务农。也就是说,为了供他读书,可谓是全家出动。张志远很争气,考上了全国名牌大学,大学毕业后又考上研究生,这在整个西州市都没有几个。一时间,张志远成了西州市的名人,却没有给他家庭带来改观。
研究生毕业后,张志远分配到北州市交通局。由于是高学历,上班没几年就成了破格提拔为副科,成了一个科室的副科长。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表现出色的他在短短几年内就成了交通局道路基建科的科长。可就此,他的仕途不再一帆风顺,直到遇上了丁昌华。
丁昌华原先不过是北州市轴承厂的会计,不能说大富大贵,总还算过得马马虎虎。80年末期,随着各大三线工厂迁移到沿海城市,北州市的经济一落千丈,轴承厂频临倒闭。头脑灵活的丁昌华抓住机遇下海,承包了一段公路修建,也就是在这时和张志远结下了不解之缘。
丁昌华有了第一桶金越做越大,积累了足够资本后,又涉足刚刚兴起的房地产事业。没想到,丁昌华一下子赚了个盆满钵满,成立了东华实业有限公司,成为北州市有名的企业家。
吃水不忘打井人,张志远助丁昌华成就了事业,他很快用实际行动回报。通过当时还是副市长的郭金柱,把张志远扶上了交通局的副局长。再郭金柱成为市委副书记后,又把张志远推了出去,成为南阳县的县长。
可以说,每一个人的成功都有一定必然性和偶然性,张志远当初要不是帮丁昌华,或许他现在还是个正科级一般人员,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官场和商场,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剪不断理还乱的生态链,而官员和商人,正是这个生态链的参与者和规则制定者,互相促进,共荣发展。
当然,张志远不可能和陆一伟说这么多,官员最忌讳起底他的仕途背后的暗道,他就简单说了下他的成长经历,和陆一伟有颇多的相似之处。
同病相怜之人,最容易引起共鸣,两人不再是上下级关系,好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你一杯我一杯喝到深夜才散去。
第二天一早,尽管大雪封了路,张志远还是坚持回到北州市,一大堆应酬还等着他。接下来几天,陆一伟每天重复着同一件事,除了喝酒还是喝酒,就像泡在酒缸里,浑浑噩噩,就没醒得时候。
大年初六,未来的妹夫登门拜年,这下忙坏了一家人。刘翠兰天还未亮就起床张罗中午的饭。陆玲更是激动异常,昨晚一晚上没睡好觉,早上起床就开始捯饬自己,又跑到陆一伟房间把他拉起来,就连李海东也未遭幸免。就这样,一家人七点多就吃过早饭,等待未来的姑爷钟鸣。
从陆玲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得知,钟鸣是东州市人,父母亲都是政府工作人员,具体做什么,陆玲不曾说。钟鸣是独子,大学毕业后不顾家人反对,随同大流南下大浪淘沙。现实给他狠狠地上了一课,他原本南方遍地是黄金,但他这个学艺术的根本没有施展才华的平台,无奈之下在一个小广告公司打工,但和家人说在南方挣了大钱。也就在这个时候,认识了陆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