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陆玲出生了。对于这个女儿,刘翠兰可以说倾尽了心血,从小就宠着,生怕再次丢失。可五年前的突然离别,让刘翠兰有些接受不了,但女儿大了,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这五年中,家里发生了太多变故。好像老天要惩罚他们家一样,儿子事业不顺,妻离子散,女儿远离他乡打工,陆卫国又大病一场,要不是刘翠兰苦苦支撑,这个家很有可能就散了。
总算最黑暗的那段日子熬过去了,陆卫国大病痊愈,陆一伟事业也有了起色,据说陆玲也非常顺利,整个家再次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陆一伟对陆玲说道:“给爸妈新买的房子,怎么样?”
陆玲倚窗眺望,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略显兴奋地道:“真漂亮!”
车子停稳,陆卫国和刘翠兰笑呵呵走了过来,为女儿打开车门,簇拥着进了家门。陆一伟从后备箱取出旅行箱跟了进去。
刘翠兰张罗着为女儿端茶递水,陆卫国则满脸红润,坐在沙发上自顾笑不说话,而陆玲好像客人似的里里外外查看着,她太需要有一个温暖的家了。
陆一伟并排坐了下来,点上烟,和父亲一样,不知该从哪里问起。简单寒暄后,陆玲先发问,道:“哥,你这准备啥时候结婚呀?”
又被提及婚姻,陆一伟头都要快炸了,笑着道:“不急,水到渠成,一切看缘分吧。倒是你,你以后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陆玲端着水杯喝了口气,疑惑地问道。
陆一伟看了一眼父亲,道:“我和爸妈商量好了,想让你回来。你哥不必从前了,现在手里有点钱,资助你开个店铺,应该不成问题。”
陆玲突然笑了起来,道:“这事啊,我觉得我现在就过得挺好的啊,既然走出去了为什么要回来?你们就别替我操心了,我现在很好。”
陆一伟心焦地道:“玲玲,你和我说实话,你现在到底干什么?每次问你,你都含含糊糊说不清,爸妈都很担心。”
陆玲放下水杯,一本正经地道:“爸,妈,哥,我正式告诉你们,我原先在一家外企上班,现在我出来单干,成立了一家广告公司。”
“啥?广告公司?那是做什么的?”母亲急不可耐地问道。
陆玲笑了笑道:“哎呀,这个一时半会和你们解释不清楚,你们知道一下就行了。”
“就是街上电线杆上贴的那种小广告?”陆卫国道。
陆玲“扑哧”一下笑喷出来,道:“爸,我们的广告公司才不做那种东西,主要是户外广告,算了,说了你们也听不懂。”
陆一伟虽然不涉足广告行业,但对广告这种玩意儿一知半解,隐隐担心道:“你自己成立公司?钱从哪儿来的?”
陆玲似乎从陆一伟的口吻中提出些弦外之音,道:“哥,你放心,我的钱绝对是干干净净的。”
听到陆玲如此说,陆一伟松了口气,没继续追问。他相信这个倔强的妹妹,绝不会轻易踏入红尘。
陆玲继续道:“和你说实话吧,前些年我到了广州,人生地不熟的,什么苦都吃过,当过洗碗工,当过流水线工人,还干过保姆,可我不想如此平庸的活着。在打工期间就报了个电脑培训班,学成后误打误撞进了一家大型广告公司。干了几年后,我手里有了固定客源,就和我现在的男朋友出来单干了,生意越做越大,现在还清了开公司的贷款,还剩余不少钱。”
听到妹妹比自己还有出息,陆一伟自愧不如。道:“你过得好我和爸妈就放心了,既然你有了你的事业,那就好好干。啥时候把你男朋友带回来瞧瞧啊?”
刘翠兰听到女儿找男朋友了,才不关心什么公司不公司的,把陆卫国推开,坐到女儿身边开始盘问起来:叫什么,哪里人,家里有几口人,他父母是做什么……
母女俩喋喋不休聊着,陆卫国父子俩参与不进去,只好起身做饭去了。
吃中午饭间,陆玲从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父亲,道:“爸,妈,女儿这些年没在你们身边敬孝,是我做女儿的不好。我不知该怎么补偿你们,这卡里有10万元,你们拿去花,不够我再给你打钱。”
陆卫国听到卡里有10万元,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道:“多少?10万?我的天啊。”在当时那个年代,10万元对于农民来说意味着什么,估计这辈子都挣不了那么多钱。
听陆玲出手如此大方,陆一伟同样惊诧。都说广东遍地是黄金,挣钱就是快。
陆卫国严词拒绝,把卡推给陆玲道:“这钱我不要,我那能花了那么多钱,再说我们有你哥呢,他这些年也赚了两个钱。”
“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陆玲再次把卡推过去道:“女儿现在手里不缺钱,再说哥给你们买了房子,这么大的事都没和我说,这钱必须拿着。”
几次推来推去,陆一伟道:“爸,你女儿孝敬你的,那你就拿着吧。”
陆卫国接过卡,乐得合不拢嘴。看到儿子和女儿都这么有出息,他这辈子没白活。
话题不自然地引到丢失20多年的小儿子陆一峰身上,刘翠兰抹着眼泪道:“小峰要是在的话,我们一家该多好啊,这一晃都过去20多年了,小峰今年也26了吧?”
这个话题瞬间打乱和睦的气氛,陆卫国沉下脸来道:“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这些干甚?好不容易玲玲回来了,就不要再提以前的事了。
陆一伟这些年其实并没有放弃寻找弟弟的机会,可中国这么大,如大海捞针一般,谁知道弟弟还在不在世?如果在世不见得就在西江省,安慰道:“妈,玲玲回来了就好好过年,找小峰的事就交给我,是死是活我总会给你个交代。”
午饭过后,陆玲上去休息去了。陆一伟看了会电视,下午径直去了政协办公楼。
政协和人大在一个院子,前一栋楼是人大,后一栋楼是政协。这个大院原先是改革开放后修建起第一批办公楼,本打算县委入驻,但时任领导觉得此地风水不好,一天都没住就腾给人大和政协。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说此地风水不好,可从人大走出去的领导干部远比县委政府强得多。
一般情况下,人大和政协就是为了照顾一些干了一辈子革命的老同志,提拔个副处,让他们由此有颜面有尊严地退休,也算不枉此生。因此,一进了这个院子,显得老气横秋,没有一丝光色,甚至院子里的柏松,都暗淡了许多。
不管怎么说,人大和政协属于县领导,比其他人要高人一等,能够走进这个院子,也需要“烧高香”。
陆一伟一步并做三步,低头快速走进了政协大楼,径直向二楼政协主席段长云办公室走去。没想到,迎头就碰上了“老丈人”副主席李登科。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陆一伟本打算避免这种尴尬,到头来还是遇上了。陆一伟抬头挺胸往前走去,不计前嫌和李登科打了声招呼,然而李登科并不领情,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甩袖离去了。
前两天发生的事,虽然与陆一伟无关,但李登科认为陆一伟就是个丧门星,害的儿子进了看守所,女儿至今还住在医院,现在又和自己在一栋楼里办公,简直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