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随着交往的深入,陆一伟才得知苏蒙的父亲竟然是北州市副市长,思虑再三与苏蒙提出了分手。当苏蒙听到陆一伟这个可笑而荒唐的理由时,更加对他迷恋有加。因为有些人与她交往是冲着她的家庭背景,而陆一伟却恰恰相反,从这一点,苏蒙就认定陆一伟是个可靠的人,至少不是个伪君子。
俩人分分合合走过了将近四年的恋情,也算经历了风雨的考验。苏蒙大学毕业进入西江日报社分配到要闻部,而陆一伟的果园也在去年有了收益。时间的推移,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了俩人面前。在苏蒙的家人忙着为她张罗婚姻大事时,才得知女儿竟然找了个山沟里的“二婚”,这让二老说什么都不能答应。每当二人见面,虽心里都装着此事,但都不愿意提及。
吃过饭,陆一伟载着苏蒙沿着西江转了一圈,来到了俩人经常约会的秘密花园,位于江东市北城区的一家四合院旅社。
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与二人的人文情怀有关。苏蒙大学读的是新闻专业,但十分喜爱中国古典文学,尤其是现当代文学诗歌,更是到了痴迷的程度。如果说大学时代让她对所掌握的知识进行了整合,更多的是深受家庭教育有关。
陆一伟停好车,苏蒙缠着陆一伟的手臂行走在具有年代气息的胡同里。经过岁月的洗礼,胡同里的石板路被磨得锃亮,在昏暗的路灯照射下显得生机盎然。两侧的商铺依然生意火爆,小吃摊围满了人,时不时来两声吆喝。自行车的铃铛声和小孩子的嬉闹声让俩人似乎回到了童年时代。
苏蒙有感而发,道:“一伟,你还记得戴望舒的《雨巷》吗?”
陆一伟工作以后很少再触及这些当年文学的激情,不过提到《雨巷》,陆一伟几乎可以倒背如流,触景生情,他不自觉地默背起来:“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苏蒙触动了少女情怀,有些忧伤地道:“哎!啥时候我们也南下江南,去寻找那位撑着油纸伞,像丁香一样愁怨的姑娘,独自走在幽深的雨巷里,那该多好啊。”
陆一伟拍了拍她的肩道:“明年梅雨时节我带你去。”
“真的?”苏蒙像个孩子一样蹦了起来,兴奋地说道。
陆一伟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苏蒙激动地甩开陆一伟的手,展开双臂游走在北方的胡同里,似乎已经身临其境,走在了那狭长、狭长的雨巷里……
电视里播放着西江新闻,待播放到关于《副省长邱远航到北州市调研文化产业发展》的一则新闻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陆一伟立马坐了起来,眼睛紧盯着电视屏幕,用敏锐的目光再次寻找,但令人遗憾的是那个身影没有再次出现。
不过在新闻结尾处,主持人评论道:“近年来,北州市领导班子审时度势,准确定位,把发展目光放到了文化产业上,对于一个依靠能源发展的经济大市,在文化产业上下功夫,做文章,这与西江省提出的‘文化强省’目标是一脉相承的……”
陆一伟关掉电视,仔细回想着那个画面,他敢肯定跟在副省长身后的那个人就是自己的老领导,原南阳县县长楚云池。
楚云池担任县长时,因打击私挖滥采触动了县委书记刘克成的利益,让刘克成大为恼怒。刘克成经过周密部署,下了一盘很大的棋,让楚云池背着处分挤出了南阳,楚云池被架空权力,调到市档案局出任副局长。
楚云池临走时,告诫陆一伟不要联系他,这些年来,陆一伟一直遵守着这个承诺。关于楚云池的情况,陆一伟通过县旅游局局长马志明那里得到一些只言片语信息,去年楚云池被调到市文化局任局长。再次启用楚云池,这已经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而如今副省长邱远航专程到北州市调研文化产业,这一举动实在让人耐人寻味。
要知道楚云池与副省长邱远航的私下交往颇为频繁,一到过年,楚云池总会带着陆一伟登门拜访,不过那时候邱远航还是东州市的市委书记,出任副省长也就是前两年的事。
邱远航一上任,楚云池就调到市文化局出任一把手,而如今又是调研,陆一伟由此推断,楚云池重返政坛,迎来了政途生涯的第二春。可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楚云池始终没有与自己联系,难道他把我给忘记了吗?想到此,陆一伟感到心口隐隐作痛。
他本想打电话给马志明,拿起手机还是放了下去。
苏蒙洗澡出来,看到陆一伟神情严肃,光着下半身躺在沙发上,旁边的烟灰缸扔着三四个烟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苏蒙用浴巾裹着身子走到陆一伟面前,眯着眼用手扇了扇烟雾,一把从陆一伟手里夺过未抽完的烟戳进烟灰缸,心疼地道:“你能不能少抽点烟,弄得屋子里乌烟瘴气的,怎么,又有心事了?”
陆一伟看着楚楚动人的苏蒙,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抛到脑后,没头没尾地来了句:“苏蒙,你猜我到现在挣了多少钱?”
苏蒙家境殷实,向来对钱多钱少没有概念,一边擦头发,一边道:“你也知道,我历来不过问你的隐私,钱多钱少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对我好,就算日子过得紧巴一点也无所谓。”
看来苏蒙还是不了解陆一伟,一个在官场上失意的男人,犹如一只老虎没有了斗志,而如今陆一伟另辟路径在商途上有了起色,就是要夺回丢失的尊严。
男人的尊严,是在一生中不可抑制的价值观追求,为了尊严他可以舍弃金钱,抛弃女人,甚至牺牲自己的性命都要捍卫看不见摸不着的尊严。英国小说家高尔斯华绥说过:“人受到震动有种种不同:有的是在脊椎骨上;有的是在神经上;有的是在道德感受上;而最强烈的、最持久的则是在个人尊严上。”尊严到底是什么东西?其实是一个人内心脆弱而又敏感的神经。
陆一伟如今挣了钱需要的就是别人给予认可和肯定,如果自己最心爱的人都漠视淡然,这个尊严是无效的,是没有震撼感的。
苏蒙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缺欠,急忙爬到陆一伟身上,一只手玩弄着略微硬起的小弟弟,嬉笑道:“那你说说你挣了多少?”
陆一伟任由苏蒙摆弄,然后伸出一个巴掌,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50万?”苏蒙停止手上的动作,试探地问道。
陆一伟满足地点了点头。
“天哪!我一个月的工资不过才600多元。”苏蒙惊讶地捂住了嘴巴。90年代末期,如果有50万元的存款很了不得,虽在整个西江省算不了什么,但在南阳县已经算是人上人了。“那你打算怎么办?”苏蒙问道。
陆一伟想了想道:“我打算把这笔都花掉,继续扩大果园种植规模,这个项目利润可观。”
苏蒙浇了盆冷水给陆一伟:“我到觉得你不必非得在农业上发展,农业是靠天吃饭,如果遇上个天灾人祸的,让你赔个底朝天。”
陆一伟到没想到这一层,仔细想了想,觉得苏蒙的话有一定道理,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毕竟这条路刚刚步入正轨,发展前景还是比较明朗的。最主要的一点,他兼任东瓦村党支部书记后,承诺让东瓦村民脱贫致富,现在看来时机已经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