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晨伊不以为然,“这里还有三餐饭食,五两银子也不算贵呀。”
见长生错愕震惊,倪晨伊又道,“这家客栈的店主是龙虎山的居士,他们是不会收你钱的,就算要收也不怕,我给你付了。”
倪晨伊言罢,自腰间解下一个小布袋,扔向长生,“这些金豆应该有五六十两,你留着花销。”
长生急忙伸手接住,忙不迭的还了回去,“不用,不用,我身上还有银两。”
倪晨伊几番推送,长生只是不要。
“对了,你应承龙虎山的事情都做了吗?”长生问道。
倪晨伊随口说道,“布匹米粮早就送走了,银两也送回去了。”
倪晨伊在,长生自然不敢洗澡,洗过脸之后自净所走了出来,“你们家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何如此富足?”
“经商啊。”倪晨伊挑拣着摆在桌上的几种水果。
“五十两黄金就是五百两银子,你就这样随随便便带在身上,”长生好奇问道,“你们家到底有多少钱?”
“说实话吗?”倪晨伊卖关子。
“啊。”长生也没有掩饰自己没见过世面的事实。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倪晨伊笑道,“不过有个成语叫富可敌国,我们家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你们这么有钱,朝廷和官府不来盘剥你们么?”长生小声问道。
“不用他们盘剥,我们每年都会给,”倪晨伊说道,“不止会给朝廷,六部九司每年都会拿我们家的银子,前几日申州叛乱,兵部发兵讨逆,还跟我们家借了三万两军饷。”
“申州叛乱?”长生明知故问。
“嗯,”倪晨伊点头说道,“你路上没听说吗?这事儿闹的挺大的,赣州刺史获罪下狱,家中女眷被发配教坊,谁曾想那赵刺史的女儿有个情郎乃申州将领,获悉此事之后带人星夜杀进长安,冲入平康坊想要救走那赵小姐,但那赵小姐已失清白,无颜相见便寻了短见,你猜赵小姐死后那将领做了什么?”
长生没有接话,倪晨伊说的就是陈立秋,此事他全程参与,比倪晨伊知道的更详细。
倪晨伊继续说道,“此人一把火烧了平康坊,里面的上千人都为那赵小姐陪了葬,事后此人又冲入各处官邸,连杀七人,连当今皇上的叔叔都被他给杀了,脑袋也被砍掉带走了,据坊间猜测,被杀的这七人可能都染指过那赵家小姐,故此那位将领才会痛下杀手,为亡人报仇雪恨。”
长生本想问凶手抓住了不曾,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陈立秋肯定是全身而退了,如若不然朝廷也不用派兵讨逆了。
倪晨伊捏了颗紫色的果子放进嘴里,“长生,如果有朝一日我落得与那赵小姐同样处境,你会不会前来救我?”
“胡说什么呀。”长生摇头。
“那赵小姐何其不幸,却又何其幸运,竟能遇到如此重情重义的男子,为了给她报仇,不惜与天下人为敌,便是死也值了。”倪晨伊唏嘘羡慕。
长生没有接话,倪晨伊的话让他再度回忆起了当晚的情景。
待得回过神来,长生问道,“那个赵刺史和他的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早就处斩了,”倪晨伊说道,“赵夫人被发配到了洗衣坊,得知赵刺史被斩首,当晚就悬梁自尽了。”
长生无语叹气。
倪晨伊又道,“听说那将领姓陈,平日里为人想必也是不错的,为了接应他出城,与其同来的几名校尉死战拒敌,生生挡住了上百追兵,最终尽数战死在了长安城外。”
“你既然对其多有钦佩,为何还要借钱给兵部前去围剿他?”长生问道。
倪晨伊笑道,“兵部想借二十万两,我爹本就不太愿意,我又趁机撺掇,最终只给了他们三万两,三万两能做什么呀,也就三万大军半个月的口粮。”
“哦。”长生点头。
“对了,我听说事发当日还有个蒙面男子与之同行,撤走之时骑乘的是一匹黑马,”倪晨伊歪头看向长生,“此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你为什么会怀疑跟我有关系?”长生平静反问。
“因为你也有一匹黑马呀,”倪晨伊说到此处摇头说道,“不对,不能是你,你那匹黑马刚刚断奶,也驮不得人。”
倪晨伊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倪晨伊没好气儿的问道,“谁呀?”
“小姐,是我。”门外有人应答。
敲门的应该是倪府的下人,倪晨伊随口又问,“什么事儿啊?”
“小姐,楼下来了一队官兵,还带着一个年轻的妇人,说,说是……”
见来人欲言又止,倪晨伊不耐烦的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他们来干什么?”
“那妇人说自己受到了侮辱,官兵要寻三生道长下楼对质……”
听得下人通禀,倪晨伊不怒反笑,“哈哈,好你个长生,深藏不露啊。”
长生也笑了,他知道倪晨伊只是在揶揄他,并不相信他会干出这种事来。
“走吧,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下去看看吧。”倪晨伊迈步出门。
长生回屋带上了自己的包袱,随着倪晨伊一同下楼。
店主李宗源在长安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队官兵卖他面子,也没有在门外或是大堂里喧哗吵闹,而是被李宗源请到了后院一处安静房间,那妇人也在屋里。
二人下楼,等候在旁的伙计立刻先行引路,带着二人来到后院儿。
房间的门是开着的,里面站着十几个挎刀的官兵,还有一个正在哭泣的妇人,倪晨伊先行进屋,李宗源想必已经告诉了官兵她的身份,故此倪晨伊进屋之后,一个坐在客位的年轻官员与坐在主位的李宗源一起站了起来。
“倪小姐,这位是大理寺少卿温公仪温大人。”李宗源先行引见。
“倪小姐,有礼。”温公仪冲倪晨伊抬手行礼。
“温大人安好。”倪晨伊还礼,由于未曾穿着道袍,行的便是俗人礼。
对于温公仪的到来倪晨伊多少有些吃惊,“温大人,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竟然劳您亲自出马?”
“是这样的,”温公仪手指坐在末席的妇人,“这女子先前遭人非礼,三生道长颇有嫌疑,我们知道三生道长与您有同门之谊,而倪大人平日里对我们多有照顾,大理寺上下无不感念在心,我们此番绝不会刁难三生道长,只需问明原委便回去复命。”
倪晨伊说道,“温大人,您乃大理寺少卿,非大案不办,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倪小姐,我也是奉命办差,您多多体谅。”温公仪不无尴尬。
见温公仪不说实话,倪晨伊走向那正在啼哭的妇人,这妇人约莫二十三四岁,身形婀娜,虽然发髻散乱,却仍能看出颇有姿色。
倪晨伊上下打量着那个妇人,片刻过后突然出手,右掌直击那妇人前胸。
谁也想不到倪晨伊会突然动手,那妇人亦是如此,但事发突然,她本能反应,急忙抬手挡住了倪晨伊的右掌。
倪晨伊此举旨在验证自己的猜测,眼见那妇人出手,她也没有继续进招,“这位大人,便是乔装假扮,也总要换掉官差的袜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