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结束后,回到办公室敲码的生活,一切如常。
“武哥走,猪脚饭。”今天老刘出差,中午时间到,轮到我拉上武紫阳一起吃饭。
“又是猪脚饭!我不吃。”武哥说。
“那换口味吧。”
电梯里挤着研发部兄弟,恰巧测试部的徐文智也在,三个人一同下了楼,朝熟悉的小巷深处走去。
这是一条深南大道边上延伸的小巷,马路不宽,绿树遮天,两边店铺林立,三天两头听见一曲悲凉的二胡独奏,出自路边的乞丐之手,路过不免心生寒意。
“看他每天坐路边,挺惨的。”徐文智说。
“这就是两极分化。”我说。
“他一天赚的钱比我们还高,你以为坐办公室敲代码工资很高?”武哥说。
除了快餐店,散落最多的铺面恐怕就是发廊和房产中介了。从年初开始,各个品牌的房产中介像打了鸡血一样,如雨后春笋般冒涌,分店遍布大街小巷。各类楼盘价格贴满了店铺的玻璃橱窗,从年初的五六百万,逐渐飙升到一两千万,还仅仅是小户型的套房。对我们来说,那只是几个数字的标注而已。
掂量下每个月的薪水,不起眼的小数字,只能顿悟:工资涨得像眉毛,物价涨得却似头发。
来到熟悉的快餐店,服务员快速递上菜单,菜谱的价格被一个个白色的小纸条涂抹,重新覆盖,价格全部变了样。
“怎么又涨价了?”我问到。
“原材料都在涨,我们也是没办法。”这个男服务员说到。
各自点单,三人坐在一起闲聊。
“什么都涨,就工资不涨啊,饭你能不吃吗?”小智说。
“你比我来得早点,转正了请客啊。”我说。
“亮哥,我这点工资还比不上你们啊。”
武紫阳在一旁静默不语,在我们面前,他显然是个大哥,一个老江湖,外而不露。
“看今年的股市和楼市就很不正常”武哥突然开口说。
“的确,像发疯似的。”我补充到。
“你见过哪个国家的股市只跌不涨,或只涨不跌的吗?同样一块地的房子,今年卖500万,明年卖1千万,它的价值真的增长了吗?都是虚拟经济。”
“估计央行的印钞机,今年是马力全开吧。”我说。
大家陷入了沉默,一种莫名的现实焦虑。
“不说了,咱们也改变不了什么。”我说,想转移话题。
“小智,看你是今年刚毕业?”武哥突然问到。
“工作1年多,之前是在广州混。”
“你们两个都有女朋友了?”他问到。
我和小智相互对视,各自点头,相互一问才知道,女友都在老家,而且小智的女友在高中时就认知了。
“高中就谈恋爱了,厉害。”武哥说,“像我这个年龄的人都很保守,现在都还单身。”
“武哥你年纪不小,也可以考虑了。”我说。
“不是没机会,是不想找,谈感情太消耗时间和精力,我还是想乘年轻做点事业。”
“对了,武哥你也算是前辈,聊聊你之前的经历嘛,人生阅历给兄弟们分享下。”我也是想借机向他讨教点人生经验。
“既然你这么问,我就说说吧,说出来各种经验教训都有。”一贯寡言的武哥,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其实我6年前就来深圳了,当时的年龄和你们差不多,第一份工作进的就是富士康。”
“富士康?你还在那里呆过?年初我还去面试了。”我有点惊讶,饶有兴趣地听着。
“对,在那里呆了3年多。客观上说吧,富士康比较适合刚毕业的大学生进去锻炼,但呆上2-3年左右就可以,因为呆久了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他喝了口水,继续说到:“在那里毕竟呆了3年,对富士康我还是有点感情的。我所在的项目组团队氛围非常好,工作配合默契,业余生活里就是一帮喝酒的哥们,无话不谈,就像一家人一样。尤其是我的那个项目经理,技术和为人都很好,年终考核之类的,很懂得照顾兄弟们的利益。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氛围好,我才呆了这么多年,其实富士康的工资并不高。”
“后来呢?怎么就出来了。”我问到。
“你别着急,正是我准备想说的。在里面干还是挺开心的,刚开始我也没打算走,导致我离开富士康的主要原因,是台湾人的歧视。”他停顿了下,变得严肃起来。“比如厂区的出口,台湾人单独开辟了一条通道,就是不让我们大陆员工走。
有时我想走捷径从那里出去,保安就直接把我拦住。不过最后发生的一件事情,是我离开那里的导火索。有一天晚上我和几个同事在厂区里喝酒,也是喝多了,走到厂区门口时,保安把我们拦住,相互发生了点冲突。一来富士康的确是有规定,不能在厂区内喝酒,二来我们几个穿着比较随便,那保安就以为我们合伙干了什么坏事,也没听解释,就将我们分别隔离在房间里,手铐都拿出来了,像犯人一样的单独审问。这事有点闹大了,相互僵持不下,后来他们保安队长和我们部门的领导出面交涉才解决,每个人还强迫写了《保证书》。”
公司研发部的谢部长是台湾人,我对武哥和他的关系产生了点联想。
“之后呢,你就跳槽出来,来l公司了?”我追问到。
“还没有,醉酒事件发生后,我的心态完全发生了变化,很快毫不犹豫就提交了辞职申请。我的项目经理还叫我冷静一点,我说我没办法呆下去,遭受人格侮辱和歧视,这点我受不了。走的时候还和项目组的兄弟们吃了顿饭,大家挺不舍的。”
“原来如此。”我说。
“出来后呢?就来l公司了?”小智问到。
“还没有,正好当时有个朋友创业,也是我的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大学同学,成立了一家公司,缺个技术总监,就叫我过去帮忙。刚开始我还不想去,怕承担风险,他说,你先过来看看嘛,底薪照发,不用我投资。
一个月底薪给多少你们知道吗?”
我和小智互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武哥伸出大拇指和食指,说:“税后8k,而且上线后还有股份,2年前我就拿这个数了,比现在还高。”8k,这个数字哪怕在当时,也是比较高的待遇了,而距如今,已经过去了13年。
“后来呢?”小智问到。
“公司是做零售行业进销存平台的,我们当时已经将平台运营上线,客户也已经有了,是杭州的一家大型超市,连资金都已经有进账。你们猜后面出了什么问题?”武哥不断地卖关子。
“客户中途毁约?”我说。
“不是,客户和我们是有合作协议的,大家利益捆绑,问题不出在客户那里,而是政策。”
“政策?”我有点惊讶。
“对,当时杭州即将要举办一个高层会议,政府出台了一个金融管制的政策,凡是涉及电子商务在线支付结算的平台,一律暂停运营。时间非常紧,没有任何缓冲和预案,我们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这个平台,资金链慢慢断裂,最后直接over了。”
“最后就破产了?”我问。
“对,可惜了。如果公司运营得好,我现在就不在l公司这里上班了,拿这点工资算个毛。”
“有机会,武哥拉我们一起干啊!”我脱口而出,调侃一句。
“创业需要很多因素的,你们没有经历过,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