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计倒笑了,血口白牙,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刘兴魁没听清,又俯下去了些。
伙计说:“操你妈。”
刘兴魁说:“手给我。”
伙计一口血水啐在刘兴魁脸上。
刘兴魁掏出一块手帕慢慢擦了,然后从身后抽出一把刀,一刀砍上伙计拿枪的手,一刀没砍断,他神经质般大力连砍几刀,血又喷了他一脸。
伙计抱着断臂惨叫。刘兴魁不再理他,把枪从断手上扯下来,又把断手捅进茶桶里晃了晃洗去血污。
所有手下都在看着刘兴魁,看刘兴魁细细地抚摩那只断手的手掌,看他那微微眯起的眼睛,似乎陶醉在与那只断手的情感交流中。有人已经忍不住发出干呕。
刘兴魁终于发出了满意的感叹:“是只拿枪的好手,玩枪不下十年了。”
两队人是在盘石镇会合的,见面第一句话,刘兴魁就问有没有追到人。见周青摇头,刘兴魁难掩失望,不过周青后面的话又给了他希望。周青说人绝对没有到盘石镇。周青是追踪高手,这一点就连刘兴魁也十分折服。论追踪整个云南周青如果说排第二,那没人敢说是第一。刘兴魁说,你的意思,人在我们后面?周青的回答很肯定,这一路上他不单眼睛看,也不断在问在听,他完全可以确定对手没在他前面走过。刘兴魁捏着下巴上的短须急剧想了一阵。据他所知从他家到盘石镇只有一条路,但也不能排除有他不知道的兽道小路。如果对手不走盘石镇而走了条他不知道的路……想到这里刘兴魁不愿再往下想。刘兴魁问盘石镇这边有没有做安排?周青说军、警两边都联系上了,盘石镇往各处的路都设了卡,就怕他不来。刘兴魁走时龙云给了他一份亲笔手令,盖了第一集团军司令部和云南省政府大印,军政警见令一律提供配合协助。刘兴魁问,怎么跟他们说的?周青答,就说协助追捕三个逃犯。刘兴魁心定了些,这事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让上面知道,搞不好就是前途尽毁。刘兴魁拍拍周青的肩,是肯定嘉许,也是为之前打他那一巴掌的歉意。周青能领会,心中不由有些感动。刘兴魁说,马上找个熟悉这一带山道的向导,往回找。周青说,大队,日本人已经到了。路上交过手,打死了四个。刘兴魁的脸马上阴沉了,又何止是日本人,今天他遭遇的那拨人还弄不清是哪路神仙,接下来还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一列马队在狭窄的山道中行进,五匹马,四个枪手一个犯人,犯人被夹在中间。能见度很低,也不知道下的是雨还是雾,四个枪手的礼帽帽檐都在往下滴水,身上的雨披泛着湿漉漉的水光。岳昆仑没有帽子也没有雨披,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他的衣服已经湿透,却并未听见他抱怨,只是沉默。四个枪手和岳昆仑一样沉默,五个人在沉默中行进。
队首的枪手突然一举手,队伍停住。队尾的组长上前查看,另两个枪手跟上。四骑站成一排,将岳昆仑挡在身后。四人显然训练有素。路被一人一马挡住,人站着马躺着。马似乎是出了问题,人却很精神,三十出头的男人,长相清俊秀逸,礼帽、三件套西服、防水风衣。四个枪手冷冷看着路上那人,举在手上的长枪像是随时会放平开枪。
“几位先生,实在是对不住,马伤了。”男人脸上挂笑,模样亲切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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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枪手只是冷冷看着他。
“出来时就说了不骑这匹马,李生非要我骑,说这马温顺。对了,李生是鄙人任职的律师行经理,鄙人是律师……”男人说着把手伸进怀里,似乎是想掏证件。
“别动。”
四个枪手中最年长的那个组长长枪已经放平,枪口对着那个话多的男人。男人僵住了,手还插在怀里。
“动一下就打死你。”组长说。
“这是怎么说的。现在是法制社会,杀人是要枪毙的。”男人犹在饶舌。
“把衣服拉开,慢点,那只手别动。”组长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鹰隼一样盯着那个男人。
男人拉开风衣,露出那只插在风衣内侧衣兜里的手,并没有看见枪。
“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男人慢慢把手从衣兜里抽出,手上捏着一个印着青天白日徽章的小本。
“拿过来。”
男人走到组长马前递上小本。组长接过打开,盖有中华民国司法院钢印的律师证件,姓名那一栏写着“林子墨”。组长又对了照片和面前男人的脸,确是同一个人。
“来这里干什么?”组长问。
林子墨松一口气:“办个案子。要不是李生非要我鄙人来,鄙人实在是不愿跑这趟差事。”林子墨瞄一眼后面戴了手铐的岳昆仑,压低声问:“看几位先生是吃公门饭的,后面那位犯了什么事?”
组长把证件丢到林子墨身上,说:“滚吧。”
林子墨也不生气,捡起掉到地上的证件,又扯出手帕擦拭证件粘上的泥水,“这位先生如此粗鲁无礼,实在是令鄙人不齿。”
组长刚抬起的枪口又放下了,枪口指着林子墨的裤裆,“再不滚就让你变真娘们。”那三个一直冷眼旁观的枪手都笑了。
林子墨把证件放回风衣里,又把手帕叠整齐塞进西服,手从西服里出来的时候多了把枪,m1911a1式自动手枪。没有丝毫征兆和迟疑,林子墨抬枪打爆了组长的头,几匹马同时惊了,林子墨枪口一转连开几枪,血雾连炸,枪枪夺命,几名枪手措手不及,接连惨叫翻下马背。m1911a1式是点四五大口径,杀伤力巨大,四名中枪的枪手不是被爆头就是身上一个血窟窿,都是既时毙命。
转眼四名枪手殒命,对手甚至都没来得及开一枪。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岳昆仑,此时也有些吃惊。这个看上去斯文话多的男人,胆子之大,出枪之快、之精准凌厉凶狠,岳昆仑前所未见。
林子墨就是掳走刘兴魁客人的人。刘兴魁带着人刚到家没一会他后脚就追到了,之后向长工买消息,看着岳昆仑单枪闯入刘家大宅,趁刘兴魁注意力被岳昆仑吸引将人掳走。成功将人掳走后林子墨并没有急着离开,常年干这一行让他对事发后人的反应很有经验,谁也没想到他就藏在刘家对面的废弃民宅里等待时机。林子墨看着周青带人上路,看着刘兴魁带人上路,看着四个枪手押岳昆仑上路。后来闯进来两个团丁搜屋,被林子墨用刀悄没声的解决了。杀了人后林子墨没敢等到天黑再走,找了辆板车,自己化装成老农,把人藏在车里一路推出了村子。找到马后林子墨发现出了点意外,两匹马只剩了一匹。再后来就有了林子墨截道抢马的一幕,对,是抢马,不是为救岳昆仑。林子墨没那么慈悲,没有好处的事他不会做。
四名枪手的坐骑在刚才开枪时惊跑了两匹。林子墨牵了剩下的两匹,打量下岳昆仑骑着的那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