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魁此时正坐在后院的一张太师椅上,左侧站了个精干的青年,面前跪着一个面色煞白的长工,长工身旁围站着刘管家和几个虎视眈眈的打手,每个打手手里都拽着一头跃跃欲试的猛犬,不远处墙根站了一大片惶恐的仆佣下人。
“你都跟谁说过?”刘兴魁低头看着那长工,尽量让语气和蔼:“说吧,说了就没事了。”
刘管家跟着狐假虎威:“说!”
长工在战栗:“大少爷,我、我真没跟谁说过。”
刘兴魁叹口气,悲天悯人地说:“你要一直这样,我就真的没法帮你了。”说完看一眼几个打手。
打手一松手中的铁链,几只猛犬咆哮着冲向长工。
眼看长工就要被撕咬成碎片,极度恐惧之下长工迸发出了求生本能:“我说!大少爷我说!”
刘兴魁一抬手,几只猛犬被猛地拽住,几张血口白牙离长工已不足半米,唾液已经喷溅到长工脸上,长工被吓得直哭。
刘兴魁拿起手边方几上的一摞银圆递到长工面前,问:“谁给你的?”
银圆是刘管家带人从长工铺上搜出来的,云南除了纸币主要就是流通半开和铜板,银圆在本地很少见,更别说一个上无片瓦衣不蔽体的长工。
长工哽咽着答:“今早一个外乡人给的。”
“长什么样?”
“三十出头,斯斯文文的……看着像个读过书的少爷……又像是跑生意的。”
“怎么穿的?”
“长衫……皮鞋……还戴了礼帽。”
“什么颜色,布的还是绸的?”
长工答完,刘兴魁看一眼身侧那个青年,青年马上疾步往前院去了。不用说,是带人去找那个外乡人。
刘兴魁的目光又落在长工脸上:“他都问你什么了?”
长工又开始啜泣:“大少爷,您饶了小的这回吧,小的下回再也不敢了……”
“说!不说现在就打死你”!刘管家又跳出来了。刘兴魁看他一眼,刘管家那张脸转瞬就换了谄媚的神色,腰也马上跟着弯了下来。
“他都问你什么了?”刘兴魁又耐心的问了一遍。
“他问……他问大少爷是不是回来了……”长工偷眼看刘兴魁的反应,触上的是刘兴魁满是鼓励的目光,长工跟着话也顺畅起来,“后来又问大少爷是不是带了个客人回来……”
刘兴魁神情一冷,眼里立刻迸出了凶光:“你都告诉他了?”
长工开始趴下磕头,磕得用很用力,地上的青砖被磕得直跳:“大少爷您饶了我吧!我都四十多了!我太想娶个媳妇了!我悔不该拿他那个钱啊……”
刘兴魁不再看那长工,站起来把一摞银圆丢在几上。刘管家哈着腰满脸询望。
“打死。”
刘兴魁说完这两个字转身走了,身后是长工的求饶哭喊声,中间间杂着刘管家得令下令的喜悦,那声音都打着颤发着飘,“绑了!绑到树上用皮鞭抽!对!皮鞭蘸水!一个都不许走!全在这看着!看哪个还敢!”
蘸水的皮鞭抽上皮肉的声音,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女佣的惊叫和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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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昆仑站在刘家大宅前,他问:“刘管家在不在?”
保安团一个小头目正在门口梭巡,岳昆仑还没走近他就已经打量过。这些人别的本事不行,但那双势利眼看人有钱没钱、有势无势却是一看一个准。
小头目翻着白眼问:“什么事?”
岳昆仑问:“在不在?”
那小头目倒笑了,说:“在倒是在……”然后等着岳昆仑说下句他好逗他玩。可岳昆仑没再说下去,他径直往里走。
“站住!”伴随着拉枪栓的声音。
岳昆仑站住,回转身。
那小头目平时在乡里横惯了,突然冒出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心里那股邪火一下就上了头,冲上去伸手就想扇岳昆仑耳刮子。岳昆仑左手一把抓住他手腕反手一拧,右手紧跟着那把手枪就顶上了他的头。几个团丁都傻眼了,平日也就对良善百姓耀武扬威,还从没遇到过跟他们真刀真枪干的。突然眼前来了这么一出,他们都有做梦的错觉……他们看着那把硕大的手枪,无法想象那粗壮枪管里射出的子丨弹丨会把他们头的脑袋轰成什么样。岳昆仑一顶枪口,推着小头目进了大门,那小头目已经吓傻了,机械地跟着岳昆仑往里走。一双眼睛在不远处注视着这一幕。
很快岳昆仑就到了厅口,门口四个团丁同样有点发懵,枪口犹犹豫豫抬了起来。岳昆仑用力一顶枪口,小头目的游魂归了位,忙不迭地喊:“别开枪!别开枪兄弟!”刘老爷这时正在天井里侍弄一缸锦鲤,听见外面吵闹很不满意,丢下鱼食就往厅口来了,正好撞见岳昆仑顶着小头目闯进来。岳昆仑认识他,每次兼并了新田这位老爷就会亲自到田头监督划界。刘老爷也木了,岳昆仑丢开小头目一把将他拎到跟前。小头目这下倒反应敏捷了,几步就蹿了出去,然后是声嘶力竭的喊叫,外面人声跟着鼎沸。冰冷的枪口顶在刘老爷的太阳穴上,刘老爷两腿抖得像筛糠,身子也开始往下出溜。岳昆仑找个墙角,顺手抓过两把椅子,把刘老爷塞进一把自己坐了后面那把,刘老爷胖大的身躯正好把他挡住。
一会儿的厅里就围满了人,而且还不断有人涌进来。岳昆仑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些惊慌失色的人,枪口始终没有离开刘老爷的头。现场一片混乱,进来的人手上都有枪,每个人都在看旁人如何反应,只要有一把枪走火所有人都会开枪。所有人都很紧张,岳昆仑却不紧张,好像那些枪口都不是在对着他。乱了一会刘兴魁赶到了,看着是像刚从床上被叫起来。刘兴魁刚才确实是在睡,头晚一宿赶路,到了又花了小半天时间排哨布岗审讯长工,刚睡下没一会煞星就找上门了。刘兴魁听到这消息倒没有乱,他一步步从一个小警员爬到今天的位置有他的道理,离开房间前还特意加调了两个手下守门。他和带回来的客人睡一间,可见心思之缜密谨慎。
刘兴魁一到厅里就静了,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刘兴魁一眼看清了局面,脑子里在飞快分析岳昆仑的来路。刘兴魁并不认识岳昆仑,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事是不是冲着他带回来的人来的。刘兴魁在离岳昆仑还有几步的时候站住。刘老爷几乎是瘫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看见面前似乎是刘兴魁,挣扎着想喊,声音出来却是打着颤的呻吟:“兴魁……救我……救我……”那声音不像是说出来的,倒像是从天灵盖里飘出来的,听着让人发瘆。刘兴魁并不理会也不看他老子,他直盯着岳昆仑,那锐利的目光像是要刺进岳昆仑的心底。岳昆仑不避刘兴魁目光,只是淡淡看着刘兴魁,这倒有点出乎刘兴魁的意料。他从军从警二十余年,抓过审过办过的人不计其数,各色亡命徒他见得多了,但岳昆仑这样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一个团丁趋上来,在刘兴魁耳边细说了一番。刘管家两次去岳昆仑家这个团丁都在,他亲眼看着刘管家开枪打死岳昆仑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