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庞耀夹着个棋盘进了门,一见陆渐红,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道:“怪不得一早就听喜鹊叫个不停呢,原来是渐红来了。哦,小安也来了。”
见陆渐红夫妇起身,又摆着手说:“坐,坐,坐,别这么客套。”
庞小顺向窗外看了一眼,低声嘀咕道:“这天哪来的喜鹊啊。”
“渐红,象棋下得怎么样,来,杀两盘。”庞耀兴致很高地摆下了棋盘,说,“红不走先,你走。”
陆渐红笑道:“我可是臭棋篓子,下得不好,老领导可别笑话我。”
“下棋图的就是个乐子,别那么计较胜负。人生如棋,棋如人生,都是同样的道理。”庞耀一边架着当头炮,一边说,“这个道理很浅显,可惜啊,用了半辈子才明白。”
陆渐红笑道:“可是老领导的棋还是攻势很足啊。”
说着跳了一步马,护住了当头卒,庞耀跟着又把另一只炮拉到了仕角上,说:“不经历过没会明白。渐红,听说你现在是省委常委了,可喜可贺啊。”
“喜不乐,悲不忧。”陆渐红支起仕,道,“这是老领导当年教导我的,一直没敢忘记。”
庞耀微微笑了笑,说:“话是我说的,做的却不如你啊。”
一声长叹之后,庞耀自嘲地一笑,道:“一切都过去了,就不提这些了,咱们下棋!”
陆渐红不怎么下象棋,在庞耀的大举进攻下左支右绌,溃不成军,笑道:“老领导棋艺精湛,甘拜下风。”
庞耀轻轻吹去一枚棋子上的烟灰,笑着说:“渐红,有一句话,爱听就听一下,不爱听就当我是信口胡说。”
陆渐红正色道:“老领导言重了,您尽管教诲。”
“教诲谈不上。”庞耀微微一笑,“刚刚下棋的时候,能看得出来你是在让我,只是希望在将来的历程中,你也能记住今天这盘棋,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把人逼得太紧。不饶人处……”猛地将大车向底线一沉,喝道:“将军!”
看棋局,已是必死之棋。陆渐红没有说话,眼睛落在棋盘上,似乎是在思索还能不能有救活的机会,又像是在咀嚼体味这句话的实在含义,观战的庞小顺不由道:“爸,怎么又提这些。”
陆渐红笑了笑,道:“小顺,这是老领导集其从政这么多年来政治智慧于一生的精髓,或许我们还不懂,但总有一天会起到作用的。”
庞耀也笑了笑,说:“今天心情不错,吃顿大的,小顺,把那坛子水咸菜捞出来洗洗,炒点咸肉。”
这是家常菜,过年的时候,在普通百姓家家都能吃得到,陆渐红心头却是微微泛出一丝酸楚,庞耀虽说只是一个县级市的市委书记,但好歹也是一把手,虽然谈不上锦衣玉食,但也不曾吃起这些家常菜,看来日子过得并不舒心啊。
这天庞耀并没有喝多少酒,但是醉得很快,这与年龄无关。一个人的酒量与人的身体状况和心情大有关系。按理说,陆渐红夫妇的到来,庞耀是很高兴的。但是这也勾起了他不愉快的回忆,相比于陆渐红的平步青云,虽然庞耀说得不以已悲,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落感的。因而,醉也就不是件奇怪的事了。
将庞耀扶上床睡下,三人又回到桌前,从庞小顺的口中得知,庞耀当年的退休并非年龄到了,而是有着很复杂的因素。他虽然是市委书记,但是是县级市,还属于准安市的直属管理,问题就出在准安市市委书记季春风身上。从某种角度来说,庞耀应该归于上上任市委书记赵学鹏的人,而上任市委书记李昌荣走得也是赵学鹏的路线,而他与季春风完全格格不入,这也直接导致了季春风上台后大肆排挤李氏阵营的直接后果。现任涟湖市市委书记汪精贵是以前的市长,与季春风走得很近。他有个情妇,这个小辫子被庞耀抓在手中,但是多方面的因素让庞耀心软了一下,演绎了现代版的“农夫与蛇”,在所谓的谢恩宴上,庞耀喝多了,等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光溜溜的女人,就这样他黯然下台,不过这件事本来就上不了台面,如果认真追究起来,把庞耀逼急了,搞不好就不好收拾,所以季春风给庞耀提了一级,回家安养天年。这也正是庞耀在棋盘上对陆渐红说这番话的背景所在,要么不打,要打就向死里打,让对手永无翻生之日。
听了这番介绍,陆渐红唏嘘不已,道:“小顺,现在已经这样了,退下来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还是向以后看吧。”
庞小顺笑了笑,说:“为了涟湖,我爸心力交瘁,我是打一百个愿意他退下来的,钓钓鱼,下下棋,这种轻松的生活才适合他。”
“看开就好。”陆渐红虽然这么说,但是他很理解庞耀的心情,以这种不光彩的形式下来,这是他很难释怀的,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很多事情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没有把这事弄得沸沸扬扬,也算是个不错的局面。
又聊了一阵滨江市的情况,话题被提到康佳诚这个案子上,滨江的贩毒案件因为康佳诚的伏法而被破获,只是想不到当年的案子时间跨度、空间跨度都这么大,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数,终究还是在陆渐红的手中得到了解决,算是弥补了这个遗憾。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陆渐红见庞小顺也有了些醉意,就此结束,与他告了别。
庞小顺再三挽留,看得出来,他是很诚心的,陆渐红笑道:“虽然不在一起共事,但我们都是朋友,常联络。”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属于陆渐红和安然的了。
陆渐红似乎要将以前没能给予安然的一次性补偿了,在短短的一天半里,跑遍了燕华市所有有名的景区,不但增进了夫妻之间的了解和感情,也从燕华看到了不少值得双皇旅游业借鉴的东西,算是不虚此行。
年初六晚,陆渐红打电话联系了龙飞和米新友,一起聚一聚。这一次来的自然都是拖家带口。不过还有一位不速之客,裴玲玲的妹妹裴玉玉。
七人坐定,大家都是熟人,只有裴玲玲姐妹与安然是第一次见面,相互寒喧着,各自夸奖着对方的貌美。
都是优秀的女性,四位美眉中只有宁倩如不是做生意的,不过教师出身的她见识也很广泛,四女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很快就熟络起来,并不参与到男人的阵营之中。
陆渐红三人闲聊着,龙飞先是向陆渐红道了歉,是关于查理的事,陆渐红不以为意道:“你有你的交际方式,没有要必要迁就我。”
米新友道:“渐红,上次打电话给我,好像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样子,难得你有事找我,现在可以说了。”
龙飞也道:“是呀,大家都是好兄弟,能帮得上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陆渐红笑了笑,说:“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假惺惺的了,现在的双皇走工业强市之路,迫切需要项目,你们都是大财主,钱闲着也是闲着,如果有投资的打算的话,不妨放到双皇来。”
米新友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没好事,渐红,是不是像你这样从政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钱?”
陆渐红笑道:“没办法,谁让你们钱多呢。”
米新友又道:“如果没有投资的打算呢?”
“那也得投资。”陆渐红故作凶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