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

拿着父亲的信，我一连看了好几遍。

我知道，父亲的信回得很及时，因为现在的我似乎已经偏离了奋斗的航向，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浪费时间了。

如何才能留下来，我心思，最主要的是做好当前的每件事。可像我这样的人，很难完美地达到这一要求。

在进行队列训练的时候，我感觉慢慢地在向完美的方向靠拢，可在一次实弹打靶中，我根深蒂固的缺陷又原形毕露了。

那天，天气灰蒙蒙的，微风卷着潮湿的空气在我的脸上转来转去。我似乎觉得，今天是个不平凡的日子。

我们排着长长的队伍来到打靶场。我看到草地上整整齐地放着一排步枪，每只步枪的旁边站着一个人。从他们的军衔看上去，都是些老兵。在距步枪100米的对面，也是整整齐齐地站着一排靶。我知道，那些靶是等着挨打的。

这时，站在队伍前面的吕分队长说了很多话，有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他说：“地上的枪只能打，千万不能拿起来。”

我不知道，平时扛在肩上的枪，这时为什么不让拿起来。后来才知道，装上实弹的枪是非常危险的东西，队领导这样做是出于安全考虑。

被点到名的战友一个个爬到地上，然后端起枪做着瞄准的动作。可过了很长时间，他们没有动静，好象爬在地上睡着了。

此时吕分队长等不急了，大声说：“大家瞄好了就可以射击了。”

这样又过了很长时间，我看到地上的枪一个接一个地冒出青烟，然后听到像放鞭炮似的声音在靶场上空来回飘荡。

站在队列里的我知道，过一会儿，自己也要打枪了，我感觉一股可怕的东西慢慢向自己袭来，然后感觉心被冰水泡过了似的哆嗦起来。又过了一会儿，我也爬到了地上，端着枪像平时那样做着瞄准动作。我知道，枪是有后座力的，我不知道在打第一枪的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很长时间，我没有扣动扳机，只觉得手指在瑟瑟发抖。我没有想到，手指竟然会如此害怕。我感觉，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枪，而是自己，可这个似乎最简单的敌人却很难对付。

身边哒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还是不敢扣动扳机。这时，何班长急了，朝着我大喊道：“何笑，你睡着了还是怎么的，快打呀。”

我知道班长生气了，如果再没有动静，我的屁股又要吃苦了。想到这里，我必须行动了。而当时的我，没有太在意是否瞄准，而是把全部精力集中到手指上。

我几乎是闭着眼睛扣动扳机的，只听砰的一声，枪托稍微往后一振，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我知道，那是弹壳落地的声音。打完第一枪的瞬间，感觉像卸掉了千斤重担。

“哒哒哒……”这时我听到了连续射击的声音，接着听到一个老兵不知是可气还是可笑的声音：“你以为这是打机关枪哪，这么早打完要干什么去。”

原来，身边的战友可能是过度紧张，不停地扣动着扳机，瞬间五发指一股脑儿射了出去。我知道，这样做是打步枪的大忌，他可能要吃“鸭蛋”了。

这事过后，何班长没敢再催我。此时我觉得，枪也没什么好怕的，接下来的四发指弹我就用心打了，像平时训练的那样，三点一线瞄准，然后扣动板机。

从靶场回来，我感觉心被重物压着似的难受，我知道今天的表现非常不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的心情在时好时坏中度过。

三个月后，到了快分兵的前几天，大队组织全体人员进行了阅兵式分列式，虽然感觉自己的步伐不那么标准，但还是十分卖力地踢着正步，经过了首长的检阅。

阅兵式过后，班里的很多战友要离开了，因为他们是陆勤人员，要分到连队去，而我们是水兵，还要在这里学上半年的专业。

我看到汤杨也在收拾东西，后来听说他要离岛了，这时我突然想到了那一块钱。当时我觉得，这钱得跟汤杨说说，不能不明不白地打了水漂。

一个下午，我在院子里碰到汤杨，我忘记了是怎么跟他提起那一元钱的事，只记得，汤杨听后，把手放在头上挠想了半天，似乎想把脑瓜挠开看看没有没这回事。过了许久，他恍然大悟似的说：“对、对，想起来了，我还差你一块钱。”

我不知他真想来还是假想起来，反正转身回到班里，然后拿着一块钱交给我。印象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汤杨，用手在我的肩头上轻轻拍了拍走了。

唉，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可每逢想起此事，我总觉得非常后悔，后悔不应该把那一块钱要回来。可我当时觉得，必须把那一块钱要回来，也许是穷怕了，一块钱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接下来的几天里，班里走了一批人，然后又分来一批人。分来的人全部是水兵，也全部要在岛上学半年的专业。

在学专业的时候，我从教员嘴里听到了留队的好办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