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会把自己碗里好吃的用筷子拣给乙，乙也会把自己锅里的新花样盛给甲尝尝。每逢有谗嘴的土狗在端着碗的人群中，挤来串去的时候，有人就从碗里捞出一块冒着热气的红薯朝土狗的上空抛去。还没等红薯落地时，狗就向上一窜，跃起，把红薯叼住。哼哼几声，不知是叼住食物的惬意还是红薯烫到狗嘴的惩罚。然后乖乖地去一边享受去了。
待紫丁走近时，看见他们脸上的表情相当的丰富诡谲。这让紫丁有些心慌意乱的不自在。就像一锅沸水被兜头浇下一盆子凉水而沸腾声戛然而止。他们有的装模作样地咀嚼着口腔里的饭食，有的佯装看远处的天空。
当紫丁扛着锄头走出二十来步时，方才沉默的乡亲们便集体复苏，一时闲话揶揄风生水起，把长枪短炮都瞄准了紫丁。
“月亮湾又多了一个骚乎货！”
“是啊，想攀个高枝没有错，就怕爬的越高跌的越重！”
“就怕小姐的心，丫头的命。”
“一般庄户人家也娶不起，肚子里毕竟喝了今年的墨水。”
“切，还不省娶个大字不识三的姑娘结婚省事哩，女人文墨少了，好使唤。”
“哎，地下的改灵知道这事了，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这妮表象上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却闷不吭声地把马源给拿下了。”
“其实，也不怪人家马源的，母狗不发骚，公狗不上身。”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
“篱笆扎结实了，野猫就不钻了。”
……
紫丁全然不顾这些，她依旧满面春风奔走在农田和自己的家之间。
以后，那些常年围绕在紫丁身旁的好姐妹都远离她了，总是有意无意地，对爱情得宠的她表示出一点轻蔑。一个未出阁姑娘的出轨成了他们经常挂在嘴边议论的话题，他们总是用行为不洁这件事来抵消她的美貌，为自己平庸的面貌找到一个支撑心理平衡的支点。
晚上，她甩脱布丁的跟踪，在马源的软泡硬磨下，躺在床铺上，马源扳着她的头，火辣辣的眼睛盯着她问：“村里人敲下的闲话，你都听到了吧？”
“听见了又怎么样，这是咱俩的事，与他们有何贵干啊。他们想嚼舌根，就让他们嚼去好了。”紫丁漫不经心地说。
“你心里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想了又有什么用，防人之口甚于防川？”
“紫丁，我……我怕把你的名声搞臭了。”马源嗫嚅道。
“嗨，瞧你那蔫儿吧唧的样子，像男人的作为吗，大不了把我娶进门。”
“嘿嘿，也是……”马源忽然来了兴致，把手伸进紫丁身后的衣服里，去解丨乳丨罩的搭扣。
二十七
四青举着娘梳头用的缺边少沿的镜子，蹲在门槛上反反复复上上下下地照着，他想通过自己的面相，为自己扑朔迷离的身世找到一个突破口。但镜子就是镜子，就是诚实的镜子，它不会像大人的舌头上滑动着早熟的谎言。照了半天，四青感觉自己阔绰的五官上无处不打着队长王大能的烙印，自己看上去就是王大能的翻版，与父亲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他纠结的身世像麻绳上凝结的疙瘩，越拉越紧，再拉就绾成了一个死疙瘩。四青的心中疑惑越结越重，有时到了心力交瘁无力挽留的地步了。
他最近不仅食欲骤减不说，就是妹妹果果摔倒摔哭了他也懒得去扶了。哭就哭吧，我连自己的身世都没搞清楚，我才不管你哭不哭呢。
“哥哥，哥哥。抱。”爬在地上的果果支叉着手撒娇，要四青过来抱。
“自己起，真是个难缠虫。”四青爱理不理地大声训斥道。
“哥哥是坏哥哥，妹妹摔倒了都不抱。”果果小嘴一咧，扯开嗓子哭的更厉害了。
果果的哭声把舀碗端饭的党玉荣给引诱来了，哈腰把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果果拉起来，狠狠地往地上一顿：“你这个死疙瘩妮子，那么大了摔倒了不会自己起来啊！要手脚干啥用。”结果连顿带训斥的果果更是加大嗓门恸哭不已。
党玉荣拍打完果果身上沾染的醭土，走到四青身边，一把夺过他手持的镜子，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拧住四青的耳朵旋转了几下说：“你耳朵塞了驴毛了，妹妹摔倒叫你，你都听不见。你最近不知道咋了，一天天对着镜子发呆，脸上有花啊！”
耳朵饱受蹂躏的四青依然不哼不哈地坐在门槛上发呆，对娘党玉荣的拿捏没放在眼里，这让党玉荣在面子上过不去。想转身再给四青一点颜色看看时，步履蹒跚地走到饭桌前，伸手就去端滚烫的热碗。
“唉，唉，好妮妮，别动别动。”吓的党玉荣大呼小叫的跑过去抓住果果那没有章程胡抓乱摸的小手。“过来，四青你个死孩子，看着妹妹，我端碗去。”
四青见娘真的发怒了，怏怏不乐地扯过果果的小手，不带好气地说：“别动，再动就饿你一顿。”随手掰了一小块玉米饼子塞在果果的小手里。
高粱秸秆编制的浅筐里躺着几个玉米饼子，油漆斑驳的桌面上两大一小的碗，玉米糊涂的清香弥漫开来。“吃吧。”党玉荣把一大碗推到四青的跟前。“快吃，饿坏了吧。”
四青神色呆滞的就是不动碗筷。
“趁热吃吧。好孩子。”党玉荣好言相劝。
四青依然没事人一样无动于衷，娘就像不是与他说话。小嘴角抽动了几下，话最终没说出来。
“吃饭吧，娘知道你心事重，等吃晚饭后，有什么话再给娘说。”
这顿晚饭，四青没有吃玉米饼子，胡噜胡噜地一碗玉米糊涂喝下后，就把这顿晚饭打发了。
“光喝糊涂哪成啊，再吃一块玉米饼子垫垫。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要跟上趟才行。”党玉荣伸手递给四青一块玉米饼子，四青早已放下碗筷，袖了手坐在一旁，沉默的如托钵僧。
“娘，我吃饱了，顶到嗓子眼了。”四青不接娘高举着的半块饼子，把头快快低到裤裆里了，手交缠着裤脚。
“你要是不吃，就回屋睡觉去吧。以后听娘的话，你要是有个好歹，娘也没法活了。”
“娘……”四青离开板凳，止住脚步，欲言又止。
“嗯，想说什么呢？”给果果喂食的党玉荣一脸的惊诧。
“我爹到底是谁啊？是果果的爹啊，还是队长王大能？”四青执意要解开心中的疑团。
“这孩子，说过一百遍了，张兴高就是你的亲爹。唉，这个死鬼啊，就是疑心太大，闹腾的孩子心里都不安静。孩子去睡吧，很多事啊你还不懂，等你大了自然而言就知道了。”党玉荣一愣，又把那说了快一百遍的道理又不厌其烦地给四青讲了一遍。
“那为什么我长的不像爹，倒像王大能呢？”四青直视着娘，目光有点咄咄逼人。
“长的像谁不像谁的，又不是咱平头百姓说了算数的，那是观世音娘娘的造化，她说像谁，你就像谁……”党玉荣有点生气四青的胡撅乱刨似的盘问，心想这孩子的心思有点匪夷所思啊，这样打破沙锅问到底使她羞于说出口。
歪在床上的四青还没等党玉荣把话说完，就响起了轻轻浅浅的鼾声。
党玉荣敞开怀，把丰腴雪白的**塞到睡意朦胧的果果嘴里，小嘴吥咂着吮奶声，那只小胖手一点也不使闲，去捻另一只**嫣红的丨奶丨头，不时发坏似的咧开小嘴偷笑一下。在当屋里转悠几圈，手不时地拍打着果果的身体：
嗷嗷嗷睡倒倒
老猫来了咬耳朵
嗷嗷睡着吧
老猫来了我打它
哼唱了几遍，蜷缩在党玉荣怀里的果果的小嘴停止了蠕动，鼻翼里发出香甜的呼吸声，稚嫩的呼吸声像刚萌芽的麦苗儿。她把果果小心翼翼地停放在外屋的床铺上，反过来，又坐到四青的床榻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