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将大瓶旋开，只听“砰”一声，喷起的可乐溅了一脸，老刘抹抹脸，将瓶子递给标哥。然后拉开罐装的拉环，“砰”，又溅了一脸。连着两下被可乐洗脸，就算老刘涵养再好，这时也不能不恼羞成怒了，“你干的好事，黑牡丹哪，黑牡丹，别怪我成天说你，你什么时候能有点长进，能醒目一点，能上得了台面，啊？”

“老板，对，对不起，外面有，有俩人，站在门口不走。。。。。。”黑牡丹结结巴巴地说。

“关你什么事？你慌什么你？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一点小事都办不伦正，你说你能干啥？”老刘在朋友跟前失了面子，很是恼火，根本不容黑牡丹分辨。

挨了老刘的训斥，黑牡丹反倒平静了些，说话也不结巴了，“老板，刚才凶巴巴那人根本就没走，我去小店买可乐，他就跟在后面，也不说话，吓死我了，我回来，他也跟着回来。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很凶的样子噢，一直站在厂门口。”

老刘明白了，这两人一定和标哥有关，老刘望望标哥，标哥望望黑牡丹。

“好了，这里没你事了。”老刘不客气地对黑牡丹说，”你去仓库帮小王盘点一下，昨天我过去，看他几个表都做得乱乱的。”小王是黑牡丹的堂弟，被堂姐介绍来厂里做仓管。每当老刘想支开黑牡丹，就拿小王说事，这招挺灵，百试不爽。果然，黑牡丹没有吭气，悻悻走了。

标哥站起来，拉上窗帘，回身拿起大瓶可乐，仰脖猛灌一口，抹抹嘴，开始给老刘讲述一段时间以来的遭遇。老刘总算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理解了标哥要卖厂房的苦衷。

无风不起浪，外面的传言是真的：标哥被人诱骗入局，去到澳门，输光身家，欠下大耳窿巨债。外人不知道的是，标哥欠下巨债后，在澳门被人扣留，趁回内地筹款还债之机逃脱，在昔日手下，也是老乡家躲藏俩月，然后，被大耳窿马仔抓住。

在标哥的讲述中，老刘知道了昨天发生在标哥家里的事情。其中标哥被剁手指的经过，怎样的小说语言都不能描述其过程的惨烈，残酷，怎样的电影画面都比不过它给老刘带来的震撼，事件中所表现的人性之“恶”，让老刘不寒而栗，汗毛倒竖。

除了追债手段的残忍恶毒，让老刘震惊的还有高利贷集团的调查能力和行动能力，一点不输于中情局，克格勃，以及摩萨德。借钱以前，他们已经把标哥的身家摸得一清二楚。脱逃以后，押标哥回深圳筹款的三个人，季恒，李兵，卫东，没有再犯错误，他们不辞辛劳，明查暗访，到底还是在两个月之后，把标哥擒获。

本来，在澳门欠下巨款后，他们并没有特别为难标哥，除了自由和美女，烟酒饭菜都不缺，毕竟，标哥这时还是他们的客户。但是脱逃再抓住后，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用三人中领头的季恒的话来说，“得给点颜色瞧瞧。”

标哥被抓后，乖得像只绵羊。三人把标哥带回他的住所，既不打，也不骂，捆好撂在床上就不管他了。天明，把标哥松绑，季恒说：“这里是你的地盘，你熟，麻烦带个路，咱们去吃点早餐，再买个西瓜回来。”

被抓之后没有马上挨打，三人也不提欠债的事，标哥惶惶不安，又不敢问，凡事只有言听计从。四人去到农贸市场，先在小店吃了肠粉，然后去市场里头挑了一只西瓜，由标哥拎着，回来路上，季恒拐进药店，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塑料袋。

标哥明白，此番被抓，一顿毒打在所难免，如果三人之中有人染病，这顿毒打只会百上加斤，能不能扛过去还是个问题。细想之后，又觉得不对，刚才吃肠粉时，他们三个每人都吃了两份，胃口好得没话说，并不像有病在身，买药干什么？标哥满腹狐疑。

回到住所，标哥将西瓜放到餐台上，额头上都是汗，不知是累得还是慌得。季恒从厨房拿出菜刀，“来来来，大家吃西瓜，我可等不及了。”说完，一刀把瓜劈成两半。

李兵问标哥：“标哥，歇好没有，有胃口吧？”

“你们吃吧，我不想吃。”标哥说。

“瞧这俩月把我们哥仨折腾的。”季恒说，把瓜切成几瓣。

李兵拿了一块递给标哥，“吃吧，吃吧，有啥想不开的。”

季恒他们三个狼吞虎咽，很快把瓜吃完，标哥手上的瓜也刚刚吃完。四人都洗了手，标哥想回卧房躺会儿，刚走到门口，被季恒叫住：“喂，过来谈谈。”

标哥硬着头皮走过去，季恒抓起他的手，举到眼前，笑着说：“呵呵，让我瞧瞧，洗得挺干净的嘛。说说看，为啥要跑？”标哥想挣开，季恒力量出奇的大，根本挣不脱。

标哥松了劲，季恒也把手放开，说：“听话，把左手放餐台上。”声音不大，但感觉很恐怖。标哥一下反应过来，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把手藏在身后。李兵和卫东上前想扳，被季恒制止，“不用，让他自己放上去。”

“我这个人的习惯是，好话只说一遍，废话绝不多说。”季恒不急不恼，“没办法，标哥，你坏了我们的规矩，我们就得要你长个记性。现在只是要你一根手指头，你最好自己把手放上去，如果让他俩帮你，那我就要你一只手。我不勉强，你自己挑。”

对季恒的手段，标哥早有领教，听到这话，知道没得选择，只好俯下身子，乖乖把左手放上餐台。季恒满意地说：“哎，这就对了，我看标哥还是个好同志，你们说呢？”李兵，卫东二人在一旁微笑点头。

季恒从塑料袋里取出碘酒纱布，对标哥说：“你是遇上我了，我这人心软，见不得别人受苦。你看，安全措施还给你老兄做足呢。”说完，扯过一块纱布，倒上碘酒，仔仔细细把刀口擦了一遍。

标哥全身筛糠一样抖个不停。季恒问：“标哥，你看哪根不要？”标哥早已说不出话，只能把左手小指往旁边撇。

季恒慢条斯理地说：“标哥，我给你讲，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跑是跑不了的，就算你跑到天边我都能把你抓回来。人不死，账不烂，是我们这行的规矩。标哥，你听明白，我担心你等会儿听不到，现在先给你讲清楚，你欠的数，必须在十五天内到位。听到没有？”

标哥俯在餐台上，眼泪一滴一滴滴在台面上。

季恒接着说，还是慢条斯理：“标哥，你哭啥，再哭我可看不起你啰，当初在赌场里你不也挺生猛吗？你不是没有办法，你在观澜还有栋厂房。你要真是没有办法，那我也没有办法，只好让你消失。”说完，手起刀落，标哥左手小指已滚落在地。

季恒放下菜刀，对李兵说：“捡起来，拿厕所冲掉。”标哥疼得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季恒又对卫东说：“把他按住。”然后拿起碘酒照断指处泼过去，标哥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看你还敢跑。”季恒恨恨地说。

押标哥来老刘厂里的，就是季恒和李兵二人，二人分工明确，季恒进厂打探，李兵守在门口。办公室里，老刘听标哥讲完，冷汗直流。标哥说：“早上我醒过来，他们说欠的数如果十五天内不能到位的话。。。。。。”

“就剁你一只手？这些人也太无法无天了吧。”老刘气愤地说。

标哥摇摇头：“哪里，这回直接就剁一条腿了，再下回，要命。老刘，十指连心哪，他们是真下得去手，那碘酒泼上去痛得我当时就昏过去了。”

“要不要帮你报警？”老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