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告诉你，那个男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掂包支队队长狄爱国，稍微混的人，都知道。

你他妈的出去要是不杀，老子回去杀了你。

我有点不明白。

说。

你们是兄弟。

我这是给我兄弟找乐子，也给我自己找乐子。

高四儿本来是拿他开涮，也没当真，但柴军当了真。柴军话语不多，是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人，这种人往往走极端。

后来夏天麦收季节，柴军用激将法，激起了高四儿的血性，柴军在武警的枪声里拣了一条命，逃脱了。

初六那天，高四儿送走几个来探望他的哥们，站在公路上和干部抽烟。干部说你混的真好，我干几年了，数来看你的人最多。高四儿说其实许多人来看我是为了他们，干部说那还是混的好，能为他们。高四儿说他妈的我有几个真哥们一直没来，我给你说，我这几个哥们平时不在一起，有事了都为对方赴汤蹈火。干部说常听你说，什么云飞建明。高四儿说日他奶奶，我日他们几个奶奶，狄爱国要是没捎话，早晚被人砍死。

高四儿只顾和干部说话，没注意一辆长途车在公路对面卸下了三个青年。这三个青年披着大衣，头上扣着貂皮帽，一脸冷漠。

高四儿看到他们时候，几个正低着头，用手遮掩着风点烟抽，他们的眼睛都是抬起来的，依旧看着高四儿。

高四儿昂着头，眯缝着眼，一口烟缓缓喷出。

三个人穿越公路，一辆东风车急驶而来，被他们眼光逼的嘎的刹了车。

高四儿又抽了一口烟，拿烟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三个人到了眼前，上下打量着高四儿。干部觉得这几个青年十分不善，双眼瞪的溜园。

令干部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那个中等个头的额头有皱纹的魁梧青年伸开双臂将高四儿抱住。高四儿的烟落地，也将他抱住。

高四儿声音沙哑，云飞，建明，老歪，你们来了。

初六这天本来马建立也要来看望高四儿的。要说他看望高四儿是狗皮膏药往不疼处帖，怎么轮也轮不到。不过他真去了，就象过年拜年一样，人家也不会把他给轰出来。但他真没想去看高四儿，这一趟花费划不来，高四儿不会领情。至多多了吹嘘的资本，不过他不要资本也可以吹嘘的。问题是他偶然知道了一个秘密，他决计要去看高四儿了。初五上午买的票，初六早上出发。花消他是这样解决的，他找到了那个一起洗盆池的朋友。

那个朋友见他来了，喊他马哥。

我要去看高四儿，马建立说。

朋友顿时羡慕不已。

可我没钱。

要不我出钱，朋友说。朋友的意思是马建立带着他一起去。

马建立说来找你就是看得起你，叫你出钱的，我到时候可以告诉高四儿你的名字，说你出的这趟花消。

万一你不说我名字，我也不知道。

那就算了，我找别人。不过我还会说你名字，说我去看四哥，你不给钱。别人听说这事，就是自己不去，也要托我捎钱的，你是例外，四哥会记住你名字。

马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现在就给你拿钱。

马建立让他别慌，马建立给他算了笔帐。

来回路费，起码还得两条烟，这些我都告诉四哥是你出的，四哥还以为是咱俩的关系，你是在帮我，他依旧不会落你的情。

那我再给你一百，算我给四哥的烟钱。

你真不懂事，四哥那种人没见过钱？四哥不认识你，要想让他一下记住你，你出手一定要大，山不转水转，四哥回来了，他不帮你帮谁。

那……

那几吧那，另外再拿五百，这是刻心钱，四哥会把你名字刻到心里的。

这数目也太大了，这朋友抓耳挠腮，最后还是咬牙答应了。

你那傻比爹有钱，难不倒你，马建立又说。

初五上午马建立拿到了钱，他拐回家，把那五百藏了起来。这五百回部队，别说班长，连长都巴结上了。

她母亲在冰凉的水盆里给马建立洗军装，马建立军装这些天喝酒喝脏了，现在他穿的是公丨安丨蓝。

马建立拖个板凳坐在母亲对面，说给几吧洗干净点啊，拿熨斗熨熨，要不明天干不了。

母亲说熨斗坏了。

马建立说去借。

母亲又低头洗衣服。母亲袖子挽起，胳膊上青筋暴露。

高四儿真是我亲戚？马建立问。

你就别问了，你父亲和他家几十年不来往了，都怪我说漏了嘴。

你看我爹那熊样，自己有啥资格，还和人家不来往。妈勒比，我要早知道高四儿是我表哥，天底下谁还敢欺负我。

马建立想这次见面相认了，回来就向天下公布，靠他奶奶！

初五晚上马建立揣着钱独自去吃好吃的，一家回民小店的羊双肠是他的最爱，可是曲里拐弯走到了，饭店歇业。穿着公丨安丨蓝披着军大衣的他走出那条胡同，迎面碰到了吴少侯。好久没见吴少侯了，只听说这家伙在做生意。穿着呢子大衣的吴少侯在等人，灯光下皮鞋雪亮。马建立招呼他，吴少侯不睬。马建立走过来，照他脸上来了一耳光。马建立想，他妈的高四儿是我表哥了，别说你吴少侯，就是闻天海，六指，余三，他妈的扇也是扇了。

这一巴掌把吴少侯打蒙了。他捂着脸，看着马建立。放平时，都是人家扇马建立，不见马建立扇人家，今天他如此气壮，吴少侯反应不过来了。

马建立骂一句妈勒比，一摇一晃走了过去。

马建立也是得意忘形，忘记吴少侯们还不知道高四儿是他表哥，他舒坦极了，可以随便扇那些平时不敢扇的人了。

吴少侯见他走远了，仔细看看，还是马建立，一股屈辱涌上心头，四下一踅摸，看见一块砖，跑过去拣了起来，他今天非把马建立砸死不行。

这时候他等的人出来了，是圆胖脸闻天海。

咋啦少侯，闻天海喊。

吴少侯站住了，他妈的我也没惹他，他上来给我一耳光。

谁呀？

不说了，说名字能把你气死，你等我一下，我去把他砸死。

闻天海过去拉住了他，少侯，你现在也是生意人了，凡事要看划算不划算。这8。16你没吃亏，你是不知道。

吴少侯攥着砖，看着马建立方向。

闻天海也看过去，有些吃惊。

闻天海说，好象是马建立？

吴少侯说靠他妈我这一生最大的耻辱。

闻天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估计陈锋回来了，闻天海说。

陈锋没走时候他也不敢扇我啊，陈锋还不一定帮谁。

呵呵，那咱玩玩他吧，咱也不打他。

刚才闻天海是找白杰。吴少侯一个哥们8。16前在公交上犯案，落到了白杰手里。这潜逃一年多了，想花钱通融一下。闻天海对这类事情热心，这类事情可以扒皮捞好处。闻天海找了余三，余三领他找白杰两次了，这次闻天海独自来了。胡同里就是白杰的家，白杰有好几处家。

白杰今天在家，和一个姑娘过浪漫世界。闻天海又带来了厚礼，白杰也是在兴头上，这次一口答应了。

闻天海说你再去买两条好烟，咱把马建立给办了。吴少侯说怎么办，闻天海说刚才白杰说年前公交上发了大案，一个外地人失窃了三千多块钱，我就去说是马建立干的。吴少侯说白杰会信？闻天海说他闲着也是闲着，把马建立抓了，也显得他破案积极，你放心，这时候我一说他准抓，哪个庙里没有冤死鬼。吴少侯说去商场买烟太远了，直接给钱算了。吴少侯塞给闻天海一摞钱，闻天海说够了够了，我给他这钱也不明说是让办马建立的，他心里有数。

闻天海又去了白杰家，拐弯的时候，把钱捏出来了几张。

晚上马建立在被卧里被白杰他们提走了，五花大绑。

马建立自然不承认，白杰他们就给马建立烤全羊。当时不叫烤全羊，现在才叫的，当时只是有这种刑讯。

马建立四肢被吊起来，身体悬空，嘴里塞着抹布，两个鼻孔里插着香烟。马建立的下方，是烧着煤球的火炉。几个小时过去，马建立浑身冒油。他鼻子里的香烟，是抽完再塞上。

烤完全羊，本来准备好了另外的刑罚的，用白杰的话说，这是七十二刑，才用了第一道。

第一道刑马建立就招供了，还供出了几个同伙。白杰是连夜抓人，那几个同伙也相继招供了。

招供是招供了，问他们具体情节，赃款去向，说啥的都有，漏洞百出。

白杰的同事们都看出来抓错人了，他们心里乱骂白杰，一个个借故走了。

白杰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统统办了关押。

马建立的母亲开始告状了。儿子再坏，也是儿子，何况案发时候，马建立根本没回来，部队都可以作证。马建立母亲区里市里省里都告了，市局局长当时非常震怒，拍了桌子，说简直是草菅人命。

这时候春节过去好久了，马建立部队早知道了这事，也不来催马建立归队。

这天傍晚，闻天海来到了马建立家。

闻天海开门见山说他是来当说客的，白杰托他来的。闻天海说确实是冤案，不过因为你们一直告，建立一直就没有放。

马建立母亲说，那我们就一直告下去。

闻天海说你一直告就是害了建立。

马建立母亲说我就不相信没天理了。马建立母亲想到市局局长拍桌子那一刻，她知道白杰他们心慌了。

闻天海说，你要答应不再告，建立铁定放了，你要一直告，这关下去就没日子了。我也是为建立好，我和建立也是朋友。

马建立母亲说，那咱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