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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的沙烟一路小跑,并不躲避突如其来的雨。他一会蹦起来摸湿漉漉的树叶。一会和一棵小树拥抱,一同摇晃。一会在树与树之间穿梭。他想把快乐告诉路上的任何人——那些熟悉的陌生人都急于赶回家去。城市的脚手架在夜色里显得高大而亲切。有时,他又会觉得自己掉入无法抗拒的忧伤里。她回家休假的日子,他等在路上。即使明知她不会来,他也会照着熟悉的路线,从市场里走到桥头,看那流水匆匆,把月光揉碎。他会越过树荫看那月亮,充满缺失。他会突然半夜爬起床来,看她留下的压痕,用鼻子去嗅芬香的味道,把遗落的青丝压在诗歌的本子里。他会突然动身,狂奔过街道,拐进深巷,抱在那两棵连体的香樟树上,哭一会,流一会泪。他甚至毫无自觉地叫起韦星辰的名字。

这就是爱情吗?他质问那惨淡的路灯光,找不到答案。他把这些写进诗里,取了个名字叫《一杯佳酿途经我的手指》。

6

街上大白天都打得出鬼来,一个人都没有。仁义路、汇贵路两旁门店都关得严严实实,机关单位都大门紧闭二门不开。走在归城,就是走在白夜。

你说,别大白天讲鬼话。

是的啊。你只知道抹口红擦香粉,只看见镜子,怎么会知道街上的风云突变呢?我提了一桶浆糊去大街上刷标语。那么多鲜红的标语,上面一个字都没有。我觉得浆糊是热的,刷出来又是冰硬的。啪,一片树叶子砸在路上,就像扔了个炮仗,吓得我一身是汗。我看见天上好多白云,好多浆糊,涂抹着一张张的脸,都很年轻哦,都有韦星辰那种神气。他们在天上运动着,对我招手。我想上去问一问怎么回事。街上的树就一兜兜拔出来,原来都是捏个拳头在泥土里。拔出来,就架成梯子,似乎等我上去。

你说,你肯定是灵魂出窍了。

是啊,我一路飘了上去,看到一条“我爱北京天安门”的标语垂下来。我想我是不是回到了扇村小学读一年级的时候呢?但是我没看到教我们语文的邓老师,也没看到马齿苋啊。

你说,你就是去看马齿苋的,你想方设法就是去看马齿苋的。

是的,我看见了马齿苋,虽然她躲在邓老师背后,虽然邓老师也躲在那标语背后。

你问,你看见邓老师和马齿苋在干什么?

他们在谈恋爱,用浆糊抹嘴巴,然后相互舔个干净。他们都不穿衣服,都在云里雾里。旁边都是学生,拥挤着报着名,拼命要挤过去。

你问,他们挤过去干什么?看邓老师和马齿苋出丑么?

不是的。有个学生喊,老师,你怎么倒捏着书给我们上课!邓老师不好意思笑了笑,把马齿苋倒悬着提在手里。马齿苋的两个丨乳丨房浆糊一样流下来,变成云朵,然后来了一大片红蚂蚁,不停地运啊运啊。整座天空就是一个大广场,到处是红色的蚂蚁。我想看清马齿苋的脸。她那怀过孕的脸。好多学生都挤过来想看她是否怀孕。邓老师忍不住把黑板刷子砸过来喊:你们要遵守课堂纪律,再闹就开除!再闹就罚你们变云朵变蚂蚁变泥巴变树叶!我真是被你们闹得一脑子浆糊了。邓老师骂骂咧咧把马齿苋的身体摊平了,用手指在她身体上写起字来。那帮学生纷纷跳进墨池里,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分辨,骨头就熬成了黑黑的墨汁。我看见邓老师并不是要写字,而是用手指剖开马齿苋的肚皮。

你说,你就是这样,只想看人家不穿衣服。

哪里看得出什么来哦,墨黑墨黑的,手指伸进去就被淹没了,一点血迹都没有。然后,邓老师折腾得大汗淋漓,他着急要去学校礼堂发表一个演讲。那个演讲关系到他的前途——但前提是他必须把马齿苋肚子里的孩子掐死。

你说,你太恶心了。孩子无罪,即使是邓老师和马齿苋有什么,孩子是无辜的。

哪里还有什么孩子哦,早就死了,一个胎盘子而已,早就扔到归河里喂鱼。

你问,那邓老师掏什么呢?

他掏出了一个笔记本。我看见笔记本正是王励马齿苋送我的那本。不知道为何落在邓老师手里。他翻了翻我抄的普希金的诗歌,还念了两句,面目狰狞,吓得死人。“大海啊!自由的元素!”念完这句诗,笔记本就燃烧起来了,成了灰烬。我一看,怪怪,那树搭成的云梯也灰烬一样飘了。我想我如何下得去呢?张小燕还在等我呢!又一想,云梯没了,那我踩在哪里?低头一看,原来踏空的。

“猛然一惊,我就醒了。”沙烟说道。

张小燕捏了捏他的脸,问道:“你现在醒神了么?说的跟真的一样!大白天想把我魂魄吓出来啊!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做这号噩梦。”

“不是坐着无聊嘛。好不容易有个梦记得清楚,所以就讲出来解乏咯。”

张小燕故意板了脸说:“乱七八糟的我不要听。你是否背着我去扇村看马齿苋去了?要不然你怎么会梦到她?”

沙烟一脸无辜叫屈:“我对你一点都不藏私的,有什么想法苗头都坦白交待,你反过来当把柄捏我啊?”

“你梦见我涂口红抹香粉,肯定是讨厌我才会这样的。”

沙烟辩解说:“其实你素面朝天更好看咧。涂脂抹粉不应该是你做的事。”

张小燕急了。“我就涂脂抹粉又如何了!你爱看不看的!自然……”

沙烟冷笑一声:“哼,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自然有人看!”

张小燕把头一扭,说:“你不愿意看,我就不给你看好了!我晓得自己塌鼻子不招人喜欢,晓得你心里有别人!”

“你才心里有鬼呢,是不是和谁谁他们跳舞去了?”

张小燕气得要哭:“要你学跳舞,你偏不。我是喜欢跳舞,但我没有和别个去跳,我和姐姐去跳不行啊?”

“谁知道呢,我又没看见。”

两人僵住了,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理谁。坐了一会,张小燕起身拿鸡毛帚子掸灰。沙烟就目不转睛看她掸灰。她掸完一个货柜,就用湿抹布擦一圈。掸完第二个货柜,又用湿抹布擦一圈。掸完第三个货柜,她把湿抹布扔到水桶里,涮了,捏得水滴滴答响。她忘记了擦第三个货柜,直接擦到第四个。沙烟张口想要提醒又闭上了嘴巴。张小燕做完了,实在找不出什么事情干,就过来坐了,但是离沙烟远了一屁股。

一个老太太揣了一篮子蔬菜过来买腐乳。沙烟也不问她要哪种。一声不吭将五六种腐乳全拿给她挑。老太太一瓶接一瓶换着看,看花眼了。有一瓶重复看了几遍,还有一瓶始终就没拎起来看过。沙烟也懒得提醒她,就站在那里等。等了一会,老太终于拿定主意,选了一瓶标价二块五角钱的。问沙烟:“这瓶多少钱?”

沙烟说:“您老人家拿走好了。”

老太探过耳朵问:“大声些,我听不清呢!”

沙烟大声说:“不要——钱。”

老太一脸狐疑:“不要钱啊?”

沙烟又大声说:“您老人家只管拿走。不要钱!”

老太迟疑了一下,拿着腐乳,退着走了两步,又退着走了两步,见沙烟点点头,就转身走掉了。

沙烟回头忍不住想笑,看张小燕也忍不住要笑。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突然爆发一阵大笑。两人就又挨在一起。见店里无人进来,沙烟就伏在桌子上装睡,张小燕躺在椅子上,头枕沙烟的大腿,沙烟低头和她吻了起来。两人吻得脑子里都是蓝天白云,不可开交。胡主任刚要进店里买烟,看了个正着。他悄没声息地走了。

7

胡主任通知沙烟说匡股长要找他个别谈话。沙烟纳闷他不找张三不找李四,独独找他谈话是什么意思。无论是调货还是做帐,自己都是尽职尽责的。即使送了一瓶腐乳,事后自己也补了二块五角钱。会是什么事情呢?他心里由开始的不屑一顾,变得七上八下起来。

匡正强点了烟,慢腾腾对沙烟说:“把门关上。”

沙烟屁股刚要落座,只好又去关门。

匡正强盯着沙烟问:“近来工作怎么样?”

沙烟老老实实回答:“季度盘底就要做完了。销售完成百分之八十,估计会亏本。原因是我们按成本价卖,都比别的店里贵。”

匡正强板着脸说:“不是你去调的货么?办事这么不牢靠?胡主任真是太宽容了。”

沙烟辩解道:“调货是我去的,价钱是胡主任谈的。”

匡正强一时失语。他脑门上生了个疮,他伸手掐一下,摸两下,然后打量指甲缝里的收获,再剔干净。沙烟干等他发话。时间变得缓慢,办公室里安静、阴冷。匡股长这人,从来就没看到过笑脸,冷冰冰的。

匡正强还是慢条斯理地说:“莫看你年纪轻轻,就晓得推卸责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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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根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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