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差不多，就准备打道回府。看见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俩人嚷嚷着要吃糖葫芦，我买了十几串，她俩吃剩下的就给小宝留着，赶集啥也不给他买，还不疯了似的闹腾，我可不愿大过年的看着他哭哭啼啼跑我娘的坟头上干嚎，这小子会这一手。
拐进那条山间小路，俩人站在驴车上翘首张望，说是看看货车还在不在，我说这里民风淳朴谁会偷啊。车里的东西早运回家了，我和马羊羊赶着两台驴车一趟搬走。
一路上我不言不语，还在为刚才的事闹别扭。姬煖推搡我，摆脸子给谁看，你倒是说话呀，为什么？
被逼不过，我想半天找个理由搪塞，我说霍莲恩就不该打驴。
啊，就为这事啊，驴嘛，打一下也不为过。
可我心疼，打驴就是打我。
姬煖刨根问底，为什么呀？
我说你哪来的为什么，烦不烦，
霍莲恩面无表情说：我知道。
姬煖就转脸问她，你知道呀，到底为什么。
霍莲恩阴阳怪气说：因为驴是他爷爷。
俩人就笑的得直喊肚子疼。
把驴车还给侄媳妇，额外给她五斤猪肉做谢礼。侄媳妇坚决不要，我说不是给你的，给我爷爷。
她啊啊半天，笑着跑进屋里，我就把猪肉挂在她家的门环上。
自打出了那件事，霍莲恩对我不理不睬的，她不理我我还不理她，俩人僵持着相互甩脸子，姬煖夹在中间很难做人。
大清早起来，姬煖就嘱咐，今儿是大年三十，有些事该放下就得放下，别一天到晚哭丧着脸。俗话说大年三十笑一天，来年五谷丰登牛羊满圈。小宝从莲恩的被窝里探出脑袋，干妈，谁要是不高兴，咱就打谁的屁股。
小宝这些天有点奇怪，不出去串门子了。有一天，他无精打采回来，说没人跟他玩，家家户户忙年呢，小朋友也不例外。
我说爸爸陪你玩，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说你来选一个。他说要跟莲恩阿姨睡，因为没跟她睡过。
我就骂他喜新厌旧，干妈还指望你给她挠痒痒呢。小宝一本正经说：干妈别生气，你痒了，喊我一声就过去。
我知道这小子的毛病，早就瞄上霍莲恩的大胸脯就是没机会。关灯以后，就听见霍莲恩在啪啪打他屁股，哎哟小祖宗，你消停会儿行不行，阿姨困死了，赶明儿摸你干妈去，她要是不愿意，阿姨帮你。
过一会儿，又听见霍莲恩在小声警告他，再敢摸来摸去小心我把你扔出去。
第二天我就问他屁股肿没肿，他笑嘻嘻说，莲恩阿姨只是吓唬我，不下死手。爸爸，我可找着好玩的了，我觉得莲恩阿姨的谁也比不上，你知道吗，我做梦的时候会经常梦见我妈妈，虽然我看不清她长啥样，但是记忆中的大白兔就是那个样，我老觉得小时候吃过莲恩阿姨的奶，这话你信吗？
我说信，你小子还吃过倪娟儿阿姨的奶，干妈的就不用说了，哪天我牵只母狗来，你要不要嘬一嘬啊。
小宝气的撒腿就跑了。
第124章：打湿的瞳孔更加清澈
我和小宝忙着贴对联，挂灯笼。屋里屋外立马焕然一新，处处洋溢着年的喜庆。小宝拿着一张喜帖兴冲冲跑过来问我，爸爸，还剩一张咱们忘了贴。我看一眼就问他，认识这几个字吗？他说认识啊，一家之主四个字。我说认字不少么，知道贴在哪里合适吗？
他说知道啊，刚刚问过莲恩阿姨，她说贴在猪圈里。
我……
霍莲恩擎着火钩子给猪头烧毛，冲我比划，意思是不怕死的过来交朋友。这时候最好别惹她，她那暴脾气，说炸就炸。我绕过她去和姬煖包饺子。
天慢慢黑下来，供桌上摆着猪头、生鸡、活鱼，面上搁一株菠菜，翠绿欲滴。燃上蜡烛，香炉里檀香浓郁。列祖列宗的谥号挨挨挤挤，论资排辈聚在一张油画上。还有几个当官的，优哉游哉出现在画里，他们锦衣玉袍，高冠博带，迈着四方步指指点点，几个小孩子擎着灯笼燃着鞭炮四处奔跑。这就是画中的寓意，拙笔秃毛不能一一描绘，如果你是青岛人，我掐头去尾的跟你聊聊，心里明镜似的你嫌我叨叨。
这玩意俗称竺子。一根滚轴自上而下摊开挂在客厅进门的正上方。胆小的人望去会觉得阴气森森，毕竟上面坐着的都是死人。可你不要忘了，没有他们闲暇之余的爱好，又怎会一代又一代把您给制造出来。所以看完这一段，你还是撸撸袖子弯腰拜一拜。
四野的鞭炮响彻云霄，小宝把风灯灌满松子油，准备给他奶奶坟头送灯。他提着灯笼前面走，我和姬煖在后头跟着。莲恩摇头晃脑说不去，说不跟畜生同路。大过年的我不和她一般见识。去往西山墓地有一条大板车宽的路，路两侧间距栽植宝塔松，这时候，每一棵树挂有一盏风灯。这路一直延伸至半山腰的墓地，你想想，这灯汇成海洋延伸过去，又蜿蜒曲折一路高升，感觉上了天似的。加上半山腰数不清的墓地，各家各户又额外补上一盏灯，远远望去，犹如星星般璀璨夺目，美景堪比天庭。
姬煖惊得当时就跪了下去，她说看到了来生。来到母亲的墓前，姬煖泣不成声，我说你怎么哭了，早晨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变卦了。她说我忍不住啊，咱妈那么年轻就走了，多可惜啊，我多想喊她一声妈呀。
小宝说，干妈，真想打你屁股。不许哭啊，你学我，这样说就行，奶奶，回家过年吧，孙子领你来了，走吧！家里有好吃好的好喝的等着你呢。干妈，你看我干吗，你倒是学啊。
我说你可别跟着喊奶奶，俺妈没养过你这么大的孙女。气得姬煖破涕为笑，她真的有样学样跟着小宝喊出如下一番话，妈，我喊你，你听见了吗，虽说我不是你的儿媳妇，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可是我打心眼里就是想喊你一声妈，您能听得见吗，你要是听得见，你就出来看我一眼，其实我长的挺好看的，陪你儿子绰绰有余。吓得我赶紧去捂她的嘴，我说你瞎嚷嚷什么，我妈要是出来了，第一个跑的就是你。
小宝用力踢我一脚，爸爸，干妈要是把奶奶喊出来，你不乐意是吗，你是不是觉得奶奶老了不中用了，你就不愿意养她老。你不养，我养，我有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奶奶。
气得我差点飙泪，我扑腾跪在地上，妈，你快出来管管你那宝贝孙子，他现在学会欺负老子了。
墓碑前建有佛龛，左右立着俩位护法罗汉，其中一位有弯腰拔剑的姿势，估计是看到厉鬼前来捣乱，他做出吓唬吓唬的样子。他拔出的剑柄正好挂一盏风灯。山风不烈，风灯永不会灭，一直持续到初三的晚上，然后取回家擦拭干净，准备来年继续使用。年年风雨扫荡这座墓地，也不知妈妈冷不冷。知道她走的那天起，我还没有预备下眼泪，母子之间的缘分就到头了。可我还是愿意年年走到你的坟头，我在想你小时候为我买的猪皮冻，你忙里忙外再添一把灶头里的火，兴冲冲出去为我买。我只看到你年轻的背影一晃就不见了，妈妈，你可真年轻。回来的时候，灶膛里的火引燃灶口的柴火，火苗子舔着屋脊，差点酿成大祸。你拿水扑灭，给我猪皮冻说：小馋猫，赶紧吃去吧。我长跪在墓前想心事，因为这是我与母亲最近的距离。若是想要再前进一步，扑进她的怀里诉述委屈，那么终会有这一天，那就是我熬完这世上枯燥的日子，闭上双眼，咽下最后一口气，妈妈，我来照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