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无非是忙着应酬的游戏，李喊每天都穿梭在叔叔伯伯七大姑八大姨家吃客饭，完了给点钱孝敬长辈，显得无聊透顶，总是吃过饭走个过场后就呆在房间里看书。村里在外打工的年轻人过年都回家了，一个个显摆似的掏出钞票来打麻将或炸金花赌钱，看李喊一个人无聊，敲着窗子叫李喊一起玩牌，李喊客气地拒绝着，摇头酸酸的自语：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矣。忽然想到了涂海生经常喜欢这句话挂在嘴边，心里不由一阵痛楚，忙出门买了纸钱香烛，走了几里路找到涂海生的坟头去祭拜。
涂海生的坟墓并没有安在涂家大屋的祖坟山里，他后继无人，为大不孝，属“化生子”之列，没有资格安放在祖坟山里。涂海生的墓地在不远处山谷里，一个小小的坟包黄土还是新的，特别刺眼，孤独得像冬天冻死的甲虫。与其他墓地不同的是，涂海生的坟头上居然摆了一束黄色的菊花，应该时间不长，花瓣还没有怎么枯萎。李喊走近看时，地上烧了一些字纸，是一本日记，字迹歪歪扭扭，一看便知是莫娇的字迹。李喊弯腰翻出未烧透的一页，上面写着些文字，有几处模糊着，是眼泪滴过拭擦的痕迹。
海生，人们说坏人死了是要进地狱的。你做了一辈子坏事，我也是，我们都是坏人。所以，我肯定你死了会进地狱。听说地狱里对待我们这种人有很多磨难，下油锅，上刀山，但是经历过这些惩罚后，你就会重新做人了，真好。前些时候，我梦到自己肚子大了，好像要生个娃娃一样，醒来后用测孕纸一试，果然怀了。我很纠结，到底是生下来呢？还是打掉？我又不敢跟别人商量，你呢，也别躲在角落里看我着急啦，应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呗，我倒是想生下来，为你打了四次胎了，我怕再怀不上了。嘴巴里开始冒酸水，我又想骂你了：你狗日的，死了还在害我不安宁。不过有时候我还是很开心，毕竟你还是爱过我，虽然短暂，但是……
后面烧毁了看不清楚。翻开背面，抄着几句歌词：我来自偶然，像一粒尘土，有谁看出我的脆弱；我来自何方，我情归何处，谁在下一刻呼唤我……
山谷有风吹过，李喊打了个寒噤，慌忙烧了带来的纸钱，点燃了爆竹，声音在空旷中山鸣谷应，震得心里要裂开一样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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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运公司的顶楼条件其实很不错，商场的观光电梯可以直达，除了二百来平米的仓库外，还有一千多平米的屋项，像个操场一样格外开阔。高泰平叫人把杂物搬空腾了地儿，李喊走进去看时，木然望着乱糟糟的屋子，顿觉茫然失措，了无头绪。于是借新年聚会名义，请了大脚曾凡、何明宗胖子、邹一宏、蔡游一起来吃饭，主要想看看他们对自己的“第三只眼”工作室有什么好建议，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考虑一会儿，又打了电话给叶瑞芬，女人嘛，毕竟比男人思维更慎密些。
湘菜馆里定个包厢，刚点好菜，十分钟之内除蔡游外陆陆续续都到了，李喊打趣着道：吃货一样好，保准不迟到。曾大脚讥笑回道：你李喊请客是大姑娘上花轿，破了天荒的，我们不来，显得你没面子呗。叶瑞芬道：曾作家你不厚道，李喊出血请客，可怜在跳蚤脚上剐肉，干脆我来买单算了。李喊连忙说道：今天谁也不准抢买单，不然我跟你们绝交！叶瑞芬拖长声音道：得，矫情起来，那行，让你摆一次阔！转头对服务员喊道：呆会上四瓶茅台酒来！李喊当了真，忙说哪里喝得了这么多酒？大家一阵轰笑，方知是玩笑话，不由脸面通红
叶瑞芬把李喊叫到一边，说：我把你的意见跟表哥郝总说了，他现在天天忙公司上市的事儿，根本无心再管生产与销售，他说如果你同意的话，他安排你做公司的销售部总监，只是工资暂时不会太高，也就二千来块吧。
李喊直笑：看来他不是太欣赏我这人，呵呵。
叶瑞芬道：倒也不是不欣赏你，古窖元山公司的工资标准都不高，总监级别没有超过三千月薪的，但福利好，总监都配车的，郝总说公司正在运作上市，只要公司一上市，所有管理层都按级别持股，算是原始股东，财富自然倍增了。
他对我有什么评价没？李喊问道。
这个嘛，他倒是跟我说了一点。叶瑞芬欲言又止，李喊眨眼，叫她直说无妨的。她字斟句酌缓缓说道：倒是说过对你的印象，郝总是个很聪明的老板，他说你善于逻辑分析，理性看待事物发展，是不可多得的职业经理人，但还是没到老板的级别，不会凭感性捕捉发展机会，布局整体战略方向，当然这也是你年龄的局限，是受历练的制约，缺乏一种霸气，所以，你暂时还不太适合做老板。
李喊冷哼一声，不服气道：在我的心目中，一个企业老板必须脚步一步步踩到泥土上，而不是站在云端吹大喇叭！郝老板说得好听是“资本运作”，其实是用企业的空壳子对外面圈钱罢了，明眼人一目了然！再说，企业即便幸运通过评估上市了，产品也必须拥有市场销售才算是对股东负责，故事讲得再多，不图谋产品赢利，就是欺骗人的勾当！
叶瑞芬自然知道表兄的算计，这郝圣自小就霸道，且聪明绝顶，性格豪强，凡事我行我素，这些年凭借个人魅力从一个农家小伙混成了知名企业家，更是欲望膨胀，听不进任何逆耳忠言，想想李喊的话，心里暗暗为他担心。只能轻叹一声，道：站得越高，跌得越重，我也隐隐感觉郝总步子迈得太快，尽是虚华。
菜摆上了桌子，蔡游还在路上，众人等不及了，曾凡说道：蔡老板自己开餐馆的，好东西吃厌了，边吃边等吧。李喊于是作东举杯，道：今天请各位好朋友过来，一是新年第一次聚会，祝大家新年里大展宏图，身体健康；二呢，我个人的策划工作室定下来准备开始运作了，大家知道我是年少无知，莽莽撞撞，做事只凭血气，顾头不顾腚，还请各位多多帮我出主意，我这里先谢谢了！说毕，举杯一饮而尽。
大伙儿也都干了杯，何明宗笑道：你小子倒不吃亏，请个客还安排任务来了，你李喊号称“巴城策神”，阑尾上都长了无数智囊，哪里用得着别人出什么主意了？
你才浑身都长了智囊，肿得包子样了。李喊笑着推了何胖子一把，道：说是工作室，其实目前也就我一个人，总不能装修成一间大办公室，我一龛神般端坐在里面等客人来烧香吧？所以，我诚心想听听各位兄弟们的意思，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像个企业的样子？
叶瑞芬喝一杯酒脸色就红如玫瑰般娇艳，声音柔媚得让男人们心里酥酥软软的。她慢慢吞吞道：现在广告市场方兴未艾，你应该做成个综合型广告公司，承接策划创意、广告设计、印刷业务、标牌制作、大型广告牌等，其实巴城目前真正的４a广告公司还真没有，许多大型企业都找了省城的广告公司合作，商机是肯定不缺乏的。
巴城正在打造成全亚洲最大的制造业名城，许多外资企业正在准备进驻，而广告业发展快速，具备实力的大广告公司已经在准备抢滩巴城了。李喊道：叶子姐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还是有顾虑，首先广告公司投入太大，我资金不够，其次成熟的广告公司必然也会意识到这些，很快就会有激烈竞争出现，我哪有实力铺开这么大的摊子啊？
叶瑞芬其实一心想给他投资的，但碍于这么多人，又作不得声，只能眼神哀怨瞟他一眼，轻声说：你这家伙到底是个小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