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我现在的身份是证券罪犯，被判证券期货市场终身市场禁入。还在缓刑期里，刚刚被罚得倾家荡产，如果突然具备了大宗交易的能力，那不是找法办吗？你们拿好了钱先消失，我和乔乔、大副的钱都从离岸账户上支取，到时候乔乔把钱直接打到伦敦我未婚妻的账户上就行了。这事一完我就直接出国移民了。”

大家忽然沉静了片刻，大厨情不自禁悠悠地叹道：“哦……这就算结束了，我这心里怎么有点酸溜溜的呢？”

203：“有句残酷的话还是说到前头的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是一件具有巨大风险的事情，所以事成之后，大家拿好自己的钱各奔东西，从此不要互相联系，相忘于江湖。这样，说句难听点的话，即便我们其中某一位不幸落网，也不会牵连到其他人。”

诗人：“203想得真透彻。既然说到风险，你有没有考虑到，如果在行动的过程中，就发生了致命的失败，我们被一网打尽，你怎么办？”

现场的气氛一下凝重了起来。

203神情庄重，“诗人的提法也正是我最后想与大家探讨的议题。就先从我开始吧。”

203说着从脸上摘下眼镜。“我们做证券的有句术语，叫做‘止损’。在投资过程中，有时会不自觉地发出错误的指令，为了不让局部的溃疡影响整个机体的健康，我们必须执行纪律，砍掉亏损的仓位，这种手段就叫做止损。同样，在我们将要开始的行动中，如果出现巨大失败，不幸落网，那我会毫不犹豫地对自己进行止损……这副眼镜，是我一位恩师的遗物，我就是在他的授意下执行了那次毁灭性的行动。事后他承担了主要罪责，并用这副眼镜杀死了自己，就在我的眼前。我不知道他思考了多长时间做出的这个决定，但最终呈现在我眼前的就是一种决绝！

“我觉得人的一生中有一些重要的时刻，如果把握好了，就可以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但往往这些重要时刻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可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没有人能做出精准的判断。那就是一种赌博！赌对了，无限风光在险峰，赌错了，万劫不复坠深渊。在策划这个行动之前，我也曾无数次问过我自己，如果不干，我是否能忍受那种没有自由与尊严的生活？答案是：生不如死！那么好，反正最坏的情况都是死，搏一把，还有一半赢的希望。所以我决定，冒死赌一把！”

大家的情绪被203的话感染的有些悲壮。

203：“诗人，你也说说吧，毕竟你是被我们强行拽进来的。”

诗人沉吟了一下，“我今年就48了，漂泊了大半辈子。经历过无数艰险，许多艰险都是在生死一念之间。我也曾目睹过许多人的生死时刻，比方说我哥。”诗人说到这望了一眼大厨，大厨也目光怔怔地回望着他。

“他当年能死里逃生真是奇迹。从他身上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尽人事而听天命。所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后来我又经历了老婆女儿惨死的折磨。把生死就看得更淡了。我是一个迷信的人，我相信自己够幸运，我这半辈子想干的事，几乎都干成了。我相信直觉，这件事给我的感觉很冲动，如果准备的这么充分还会失败，那就是天意。现实地说，这次从国外回来，几乎两手空空，再零敲碎打地慢慢积累，心气都短了，索性和你一样，就拿这事赌一把，如果输了，就自当是被上帝收了，我去找我老婆闺女团聚去！”

203被诗人的话感动得湿了眼圈。“说得真好，上帝不会辜负我们的，来吧，大厨说说。”

大厨清了清嗓子，“我说不出你们那些大道道，我先告诉你们一件事。就在前不久的一天晚上，我差不点把自己个给崩了。就那枪从到手到那次打，前后怎么也得有好几百枪了，从来就没臭过火。可他妈那天邪了，我对着脑门开了好几枪，都没响，我倒出火来，换弹药，对着房顶开了一枪，差不点把顶子掀了。当时我就纳闷啊？难道说老天爷不让我死，还想留着我这条老命干点什么？……现在我明白了，就是干这事！”

卢卡难得激动了一回：“哥啊！干嘛那么想不开啊”

大厨嗓音也哽了一下，“兄弟啊，不是哥想不开啊。我觉得活得憋屈！我这辈子净被老天爷逗闷子，他不停地给我画圈玩。无论我多风光自在过，最后准的让我终点回到起点。年轻时候练买卖，刚够吃喝，就打了一架，给我判一死刑，我妈为我折了棺材本，我兄弟用了快10年花了老鼻子钱把我捞出来，也怪我不争气，砸了金饭碗。卢卡咱们哥俩有缘，生意做得那么红火，三宫六院那几年活得多滋润啊？可以说世间男人能享的福我都享遍了，可他妈咔嚓一下，说折就折了，现在他妈又穷逼光光了。……我现在也他妈想开了，反正我也一把老骨头了，指不定哪天就交代了，趁着身子骨还健朗，再折腾折腾，我这人一生没别的嗜好，一个好赌，一个就是玩女人。可你要没钱，就玩不了女人。这事，我就拿它当一赌局，赢了，继续花天酒地，输了，我愿赌服输，就只当年轻时候那死刑，延期执行了！”

203带头鼓起掌来。“够爷们！”大家齐赞。

203：“卢卡，你来。”

卢卡：“我跟在座诸位最大的不同，就是我曾是天朝的铁杆捍卫者。在越南，我每天都闻着死亡的气息往前冲。看着身边的战友像胡牌一样的倒下。有时候我就觉得下一秒报销的就是我！可我真幸运！活着回来了！但许多熟悉的面孔永远消失了，我总觉得是他们的不幸成全了我的幸运！给我当机枪副射手的就是我的发小，我们在北京站一起上的运兵专列，可回来的时候，我却捧着他的骨灰！……”卢卡说着热泪盈眶。

“越军的炮弹打过来的时候，他扑到了我的身上，等我爬起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他的半个脑袋！我敢发誓，全中国的脑外科医生都没见过那么整齐的人脑切片！……骨灰送到家，他妈妈一下就哭晕了！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一大把年纪了每天还要爬5层上下楼。冬天暖气不热，大白天老人还得裹着被子呆着……如果死亡换来的就是这种代价，我情愿死在金库里！反正从越南回来的每一天都是赚的！我就是活着的炮灰！”

所有人都流下了热泪。乔乔接力发言。“各位大哥、大叔，在你们的谈话中都谈到了死亡。其实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死亡就像呼吸一样平常。我家乡是云南最贫困的地方，乡亲们靠种田为生，那种田不像北方平原地带的农田是平坦的，而是开在陡峭的山壁上，每天的耕作就像登山一样艰险，总会有人失足落下摔死。此外如果村里人患了重病，那就只有等死一条路，所以我非常感念203大哥为我母亲做出的救赎！全村人出行必经之路就是横跨怒江的索道，上至老妪，下至幼童，概莫例外。不像你们城里的公交车上还有老幼病残专座，在怒江面前人人平等，如果你不幸跌落江水，那就是天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