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动作本来也很平常，只是发生的时间和地点有点不平常。苏妍正在全身贯注地驾驶汽车，冷不防衣服里多出一只手，还抓住了她的胸。

她尖叫着下意识踩下了刹车，嗔怒地扭过头。就在她刚想说话还没来得及说的时候，她的余光里就出现了一个影子。随着砰的一声响，那个影子先是倒在车上，然后就消失了。

紧接着洪涛就吼了起来：“快停车……快停车……快，撞人了……撞人了……”

苏妍赶紧停好车，开门下车去察看。那个女人就躺在地上，不知道伤了哪里，只是浑身上下全是血，嘴里还不断地往外冒血……

洪涛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女人的脉搏和心跳，又翻开眼睛看了看，对着苏妍摇摇头。苏妍傻了，站在那里呜呜地哭起来。

洪涛左右看看，然后抱起女人，对苏妍低声喝道：“别哭了，打开后备箱，快！”

“好好……”苏妍答应着打开后备箱。

她忽然想到：怎么不放在车里？不是去医院吗？难道她死了吗？是去公安局吗……

苏妍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洪涛低声喝道：“别愣着，快上车，快！”

苏妍上了车，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个不停，不光是手在抖，好像浑身都在抖。洪涛忽然出现在门口，吓了苏妍一跳。

洪涛拉开车门，对苏妍说：“你坐那边去，我来开。”

苏妍颤抖着跳下车，换到副驾驶的位置。绕过车头的时候，她还低头看看地上的血，像个受了惊的小兔子。

车子开了多久，苏妍不知道，开了多远，苏妍不知道，开到了哪里，苏妍还是不知道。她只知道车终于停下来了，有好多树，这么多树，到处都是树，洪涛下车了，在前面不远处挖着什么，他在挖什么呢，啊，他要埋……埋……

很多的细节，苏妍是后来一点一点补充完整的。

自那一夜后，苏妍对洪涛更加的依恋和信任。如果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人做这些事，他难道不该得到依恋和信任吗？

月光凄冷，夜色苍茫。洪涛独自坐在床上，陷入了沉思：苏妍跑到哪里去了呢？她该不会……去挖尸体吧？

如果她真的去挖尸体……以苏妍的性格，那是完全可能的。如果苏妍发现了真相，苏妍……苏妍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

洪涛裹紧了被子，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了头。

可是，他还是觉得，冷……

30.我知道是你杀了苏天白。

洪涛很舒服地躺在躺椅上，舒服的就快要睡着了。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不是不想睡，是不敢睡。至于怕什么，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他要睡了，他要困死了。

就在他迷迷糊糊的要睡着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这句话。这句话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可是听在洪涛的耳朵里，那简直像一块冰，刺进了心脏里。只一个瞬间，他遍体生寒，浑身颤抖，仿佛坠入了冰窖。

他扭过头，凝视着朱琳。朱琳并没有看他，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她仍然很悠闲地躺在躺椅上，享受着灿烂的阳光，享受着新鲜的空气。

洪涛真的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你刚才……说……说什么……”

“我知道是你杀了苏天白。”朱琳一字一顿的说。

“你开什么玩笑……”洪涛笑了。

他本来想笑得自然一些，再自然一些，至少得让朱琳觉得很自然。

可惜他是个医生，不是演员。

他并不能游刃有余地控制脸上的每一块肌肉和神经。他的笑，并没有如期绽放，而是僵在了嘴角。

那笑，实在是很勉强。任何人看来，结论都是一样的。

“我看见了。”朱琳还是连眼睛都没有睁。

洪涛哪个停留在嘴角的笑，既不甘心，也不死心，而是挣扎着，努力着……终于，那笑爬满了洪涛的脸庞，在那里绽放了。

“你没有……证据……警察……”

洪涛忽然发现他的舌头不听话了，说出来的话结结巴巴的，还有他的嗓子，怎么这么干这么涩，发出的声音怎么这么难听……

“我不需要证据，也不需要警察，我只要告诉一个人……”

洪涛脸上的笑完全消失了，瞳孔收缩了，冷汗流出来了。

他当然知道那个人是谁，那是苏妍。他当然也知道那后果是什么，苏妍一定会杀了他，一定会。他突然冲过去，用那双健壮的手，那双本该是救死扶伤的手，紧紧地卡住了朱琳的脖子。

朱琳睁开了眼睛，看着洪涛，既没有挣扎，更没有惊讶，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洪涛看着朱琳的脸，看着朱琳的眼睛。刚刚的那个瞬间，他真的想杀了朱琳。杀了朱琳就永远没有人知道这秘密了。

可是，杀了朱琳就真的没有人知道了吗？

而当他看到了那张美丽的脸，那双迷人的眼，他的手颤抖了。他忽然发现他好像爱上了这个女人。他真的下不了手。他究竟是不敢杀，还是舍不得杀？他自己也不知道。

洪涛的手并没有收紧，而是在向下滑，滑过了朱琳的肩，滑过了朱琳的腰，滑过了朱琳的腿。然后他抱住了朱琳的腿，他的人也跪了下去，跪在了朱琳脚下。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痛苦失声，仿佛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朱琳没有说话，而是轻轻地坐起身，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像一个慈祥的母亲。而在朱琳的心里，却是无比的震惊，震惊中还带着一份伤感。

她并没有看见洪涛杀苏天白，更加没有想到洪涛会杀苏天白。

那句话，是林森告诉她的……

苏天白虽然是洪涛的岳父，但对洪涛并不是格外的好，或者说根本就不好，反而是特别的严厉，甚至严厉到了苛刻的地步。

洪涛满以为娶了苏妍，做了苏天白的女婿，在医院里可以很快出人头地，至少可以很快的暂露头脚。可是残酷的现实击毁了美丽的幻想。他得到的是和其他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一样的待遇，甚至还不如普通人，他进了急诊科。

急诊科，整日里忙忙碌碌，事多且杂，常常是劳神费力而又不讨好。这些，洪涛都可以忍受。他唯一不能忍受的是他在这里看不到希望，在这里既出不了名，更成不了家，只能永远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医生。他十几年寒窗苦读换来的难道就是在这里煎熬青春，虚度岁月吗？

为此，他求过苏妍很多次，求苏妍帮他向苏天白说情，把他调出急诊科，调到他可以施展才华和报复的地方。苏妍自然是帮老公的，她一次次一回回软硬兼施软磨硬泡，心思用尽嘴唇磨破，求着哄着老爸。可是苏天白就是不买帐，而且对洪涛反而更加冷淡甚至轻视。

那一天洪涛上楼去看一个同学，恰巧遇见了苏天白。他很恭敬地向苏天白打招呼，可是苏天白仅仅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根本就没看见那是谁，更没理洪涛，转身走了。

洪涛想：自己总求苏妍说情是不大好，好像自己没本事，总要靠老婆帮忙。既然今天遇见了，就亲自和苏天白说说，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