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主任立刻就明白了，明白了一件事。而另一件事她却始终想不明白，那一件事恐怕只有等老赵醒过来了，或许她才能明白。

老赵睡着了，已经睡了很久了，身上插着大大小小的管子，绑着长长短短的探针。孟主任就坐在旁边，也已经坐了很久了。她并不觉着累，因为她在思考，很认真地思考。

孟主任虽然不是医生，却也懂得那种病的症状。所以她第一时间就抓起了桌上的电话，而就在那一个瞬间，她看到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就躺在书桌上。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有她和她的女儿，旁边还有一行字，平安是福。

孟主任基本可以推断出当时的情形。老赵是喝完了茶，接着端起了壶，蓄水。可能是倒急了，茶杯里的水溅出来了，也可能是倒缓了，水沿着壶嘴流下来了。总之，是水到了桌子上，然后流进了那一摞书啊本啊的那些东西下面。

老赵自然要去抢救，结果就发现了那个信封。

这时的老赵一定是右手还端着壶，左手拿起了信封。看到了信封上没名字没地址的什么都没有，他一定会很奇怪，于是就凑到眼前看，结果就看见了照片。然后他把封口朝下，往外倒，照片就滑落到桌子上。再然后，老赵就看到了那张照片……

孟主任就只能推到这儿。后面的事情，她不会推了，也不敢推了。

她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吓的够呛。可那是因为有那12份死亡病历做底儿呢！老赵怕什么呀？他也不知道死亡病历的事呀！怎么就吓成这个样？难道这里面还有老赵的事？老赵也参与进去了？

孟主任想着想着，就有点要哭了。

她心里埋怨老赵：你个死老头子你好好当你的局长多好！你说你搀和这些事干嘛？这种事是咱们这样的人能搀和的吗？你这不是作死吗？

不对呀！病历的事，我就告诉了付院长。除了他以外我和谁也没敢说。难道是付院长告诉你的？还是……苏天白，告诉你的？苏天白……该不会是你杀的吧？能把苏天白调上天台的人，只定得算你一个。你……你确实有这本事，你管着他呀。

看来这高级病房的温度，实在是不低，因为孟主任，已经开始冒汗了……

27.付院长全程参与了“赵局”的抢救。

付院长的老伴儿已经回来了。所以他又可以很悠闲地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听着老伴儿的唠叨。不同的是，现在他觉得能有个人在身边唠叨唠叨也是个不错的事儿。

付院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可是电视里播的是什么，付院长还是没有印象。他在思考，思考问题，也思考人生。

赵局，活蹦乱跳的一个人，说病就病了，一病就病得这么重。赵局虽然病了，但是赵局的工作确是不能停的。组织上一定会充分考虑赵局的身体状况，家庭情况，一定会本着对事业认真负责的思想，对同志热忱关怀的态度，把赵局身上的，沉重的担子卸下来，交给年富力强的同志。

赵局，即便是好了，恐怕也得不退而退，不休而休了。用不了太久，赵局就会逐渐的淡出人们的视野。再过些时候，赵局就会变成老赵了。

人生的舞台，既不是你想上，就能上的；也不是你想站多久，就能站多久的；更不是你不想谢幕，就可以永远不谢幕的。

你只不过是这舞台中的一个角色。有了你，这舞台是舞台；没有了你，这舞台也还是舞台。不管你的角色是多么的重要，或者是多么的不重要，你都注定是要离开的，因为你只不过是一个过客。

付院长又想起了苏天白。想起了苏天白，就又想起了自己。自己和苏天白争了这么多年，斗了这么多年，得到了什么？苏天白离开了，自己留下了，又得到了什么？

些许的凄凉，些许的寂寞。或许，这就是付院长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的心境吧……

“吃饭啦，吃饭啦……洗手，洗手……”老伴儿又在厨房里唠叨上了，“快点，快点……一会都凉了……就知道看电视……一回来就看……看起来就没完……电视能吃饱呀……都喊你三回了……”

“就来了，就来了……”

付院长的声音并不似往常那般烦躁，却带着些许的愉悦。

吃饭的时候，老伴儿还用那张满是皱纹儿的手，摸摸付院长那同样满是皱纹儿的额头。

老伴儿觉得付院长的额头并不热。付院长却觉得老伴儿的手热乎乎的。这热乎乎的手做出来的饭，也是热乎乎的。热乎乎的饭吃进胃里，胃里也是热乎乎的。而且，付院长觉得心里也是热乎乎的。

有的舞台，角色就只有你一个。你就是这舞台的唯一。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有了你，这舞台就有了生命，有了精彩。如果没有了你，纵然那幕布还没有拉下来，那舞台也是空荡荡的，而且会一直空下去。

28.（01）洪涛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那粒药。

洪涛回来的时候，苏妍没在家。那粒药，就躺在楼梯上。洪涛虽然是医生，但是并不认识那粒药。处方的非处方的千千万万的药，离开了包装离开了说明，要一个医生全认识，那真是既有点儿强人所难，又有点儿匪夷所思了。

洪涛虽然不认识这粒药，但却知道这既不是苏妍经常吃的胃药，也不是那些常见的感冒药，更不是已婚的女人经常吃的那种药。

换句话说，这药绝不是苏妍吃的。那这药，是从哪里来的呢？洪涛就沿着楼梯往上看，一直看到三楼。

看到三楼，洪涛就想起了书房里的那个抽屉，以及那个夜晚他在书房里做的事情。

难道，难道，那张纸竟真的是苏妍放进去的吗？想到这里，洪涛的额头沁出了汗。

洪涛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三楼，轻轻地推开了书房的门，迅速扫视房间后，快步走到书桌前。他轻轻地慢慢地拉开了书桌里面的那个抽屉。

他这样做，自然是为了让抽屉里的药瓶，尽可能地保持着原来的摆放位置和状态。

如果那张纸真是苏妍放的，放在那个药瓶里试探他的，那么当苏妍发现她放的那张纸，被他拿走了的时候，她一定会愤怒，伤心，还有……

总之，苏妍的心一定会乱，哪怕只有那么一点儿乱。而就那么一点儿，也是可以从药瓶的摆放位置和状态看出一些端倪的。

洪涛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任何的端倪，任何的迹象，或者任何的征兆。

那并不是因为洪涛不够聪明，而是因为时间已经太久了。他已经忘记了当时的情形。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苏妍确实是个太仔细的人。

虽然她当时的心很乱，但是她并没有把那些药瓶一股脑儿地推进抽屉，而是一个一个地拧好盖子，又一个一个地摆回到抽屉里。

然后，她又小心翼翼地打扫了散落在桌子上和地上的那些药。苏妍的仔细或许是遗传自同为医生的父母，也或许是在医生世家的长期生活养成的习惯。

至于遗落在楼梯上的那一粒药。苏妍并不是不知道，她看见了，但是没有收。那是故意留下的。至于为什么，苏妍自己也讲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