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孩子,一群脏兮兮的,流着口水的,流着脓血的,散发着恶臭的,只有一只眼睛的,手指分不开的,长了三只手的,长着大大的头的,只剩下半个头的……龇着牙咧着嘴嚎叫着一齐拥了进来……
18.(06)那已经不是孩子了,那是恶魔。
男孩一马当先,冲了过去,舞开了那两根骨头,打得那群小恶魔跑的跑,叫的叫。但是,跑开的很快又冲回来,尖叫着挥舞着手里的骨头,拼命打向小男孩。骨头断裂的声音,凄厉的惨叫声,尖锐的啸声此起彼伏……
小男孩犹如一头发了疯的小狮子,冲入了狼群,冲出了一条血路。小女孩攥着朱琳的手腕,就沿着这条血路冲向了电梯。
看见她们冲向了电梯,那群恶魔拼了命地扑过来。走廊里黑压压的到处都是,远处还在不断地集结,不断地扑过来。
小男孩手里的大腿骨已经断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抢来了两个头骨,就用两只头骨拼命砸着扑上来的恶魔。小男孩的头上,身上已经溅满了血,不知道是谁的血,还有那些黏糊糊的,黄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
电梯的门终于打开了。小女孩拉着朱琳就冲了进去。朱琳看见里面躺着一个孩子,不对,是两个孩子,不对!那两个孩子只有上半身,肚子是连在一起的,是一个。
那个孩子竟然用四只手爬过来,同时张开了两张嘴,来咬朱琳。小女孩一脚踢在它的肚子上,又一脚把它踢出了电梯,正好砸在一个只剩下半个头的恶魔头上。
电梯门关上了。就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朱琳看到小男孩手里已经没有了头骨。他在赤手空拳地搏斗,他正把一只小拳头砸向了一个脸上流着黄脓的恶魔的眼睛。
那一刻,小男孩回过了头,看了朱琳一眼。
那一刻,朱琳看到了小男孩的脸,那是一张疲惫的脸。
那一刻,朱琳看到了小男孩的眼睛,那是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那眼睛里竟然溢出了一滴泪。
那一刻,朱琳疑惑了,小男孩的眼神很复杂,有痛苦,有哀怨,有依恋……唯独没有仇恨。
18.(07)电梯在飞速地下行,瞬间已经到了底层。小女孩焦急地打开电梯门,拉着朱琳就往外跑。可是朱琳没有动。
她想起了小男孩的那一滴泪,想起了小男孩的眼神,想起了小女孩叫她“妈咪”,想起了小女孩叫小男孩“哥哥”……
朱琳没有跑。她蹲下了,按下了18层的按键。小女孩急了,使劲地推朱琳,可是推不动。小女孩突然扑上来咬了朱琳一口。
朱琳一疼,跌出了电梯。小女孩自己也跟着滚出电梯。
电梯的门在小女孩的身后闭合了。
小女孩没等朱琳起来,就拉着她的手向大门口拖。
距离并不远,却留下了许多眼泪。
小女孩把懵懵懂懂的朱琳推出了大门。大门关闭的那一刻,朱琳听到了一声呼唤。那声呼唤很清脆,很温柔,很甜蜜,也很凄凉……
那声呼唤是:“妈妈,宝宝爱你!”
朱琳想回去,却怎么也打不开大门了。
她拼命的捶,拼命的砸,也无济于事。她疯跑着冲向小区的门卫室。门卫室里两个保安在下棋,黑白子的围棋。
朱琳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快……快,打开……打开13号楼的大门……快……”
两个保安同时瞟了她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说:“没有13号楼。”然后又同时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那笑声越来越恐怖越来越凄厉……
18.(08)朱琳突然发现,那围棋的棋子很奇怪,那不像是围棋子,那不是普通的围棋子,那……那竟然是……是人……人的眼球。
朱琳呆立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反应。她已经历太多的恐怖,她的神经似乎已经麻木了。
那两个保安的身子突然缩小了,越缩越小,最后竟然变成了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竟然同时张开了口,咬向朱琳。
朱琳忽然攥起拳头,攥得紧紧的,朝着其中一个狠命地砸了过去……
哗啦一声响。
床头柜上的台灯掉到了地上,碎了。
朱琳醒了。
醒了的朱琳发了疯似的冲下了床,冲进了浴室。她打开了水龙头,把头凑了过去。冰冷的水和滚烫的泪,一起流下……
朱琳有过两个孩子,都没有生。
她不愿意为林森生孩子,更不愿意为洪涛生孩子。她愿意为他生孩子的那个人,正在浩渺的太平洋的那一头,享受着他的人生呢!
19.(01)洪涛来的时候,朱琳还在哭。
朱琳的脚伤得并不太重,只是台灯的碎片扎了进去,还浸了点水,有点肿。洪涛取出碎片,洗了伤口,就给包上了。朱琳还是哭。
洪涛想:怎么还哭呢?像死了孩子似的。
朱琳哭的很伤心,哭的很辛苦,一抽一抽的,脸涨的通红。洪涛想:干脆给她打一针,让她睡觉,睡着了就不哭了。
于是,他剥下了朱琳的裤子。打针,自然不需要裸露太多。可是按摩的时候,洪涛发现这块肌肉很不正常。然后,洪涛就继续向下剥。朱琳的屁股,有的地方掉了皮,有的地方肿着,有的地方还渗着血。洪涛举着针的手,半天也没落下。
洪涛想:这个女人干什么去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想着想着,他的目光就往上移。他本来是想看看朱琳的脸,是想投去一个疑惑的询问的目光,并且期待着一个答案。
结果他的目光却被朱琳手腕上的红印吸引住了。
那很像是咬的伤痕。而且依据面积大小和深浅程度判断,是个小孩子咬的。朱琳没有孩子,怎么会被孩子咬伤呢?
洪涛第一次觉得自己笨,简直笨得像头驴。朱琳哭的很辛苦,他想劝,却不知道怎么劝。朱琳弄了一身奇怪的伤,他想问,却又不敢问。洪涛很郁闷,而且这郁闷在持续。
其实,就算洪涛劝了,也是没有用的;就算洪涛问了,他也得不到答案。
因为朱琳一直在想着梦里的两个孩子,想着那个叫她妈咪的可爱的女孩,想着那个从来不肯叫她一声却肯为她拼命的男孩。
那是她的孩子吗?
不是,她没有生过。
可是,如果不是……如果不是,他们会为她拼命吗?
他们会怎么样?他们能打过它们吗?它们有那么多?他们只有两个。
如果自己不跑,就不会惊动它们。如果当时生下他们,他们是不是就不会留在那个可怕的地方了?
那是个梦,可是那梦里却有太多的真实。
朱琳在决定终止两个孩子的生命的时候,也是痛苦的,也是痛苦的挣扎过的。
很多的女人都经历过这样痛苦的挣扎,都面对过这样艰难的选择。
那是一个生命的终结,一个希望的终结。
19.(02)苏妍已经睡了,洪涛还在郁闷。
听着苏妍均匀的呼吸声,洪涛觉得挺有意思。这个女人好像永远没有心事,永远都能睡得那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