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哥,”裘政坐在易江对面问,“今天我做什么?”
“你问郭中队,”易江一边拨电话一边说,“他没安排你就耍嘛,还耍不来呀?喂,十中队报人数,136个,正常”
“其他干警呢?”
“除了郭中队和叶天,都在山上带班。”易江放下电话,“吃饭没有?”
“没有。”裘政摇了摇头,“这么早就出工,干警不是起得更早?”
“是啊。夏天还早些,6:30就出工了,呵呵。”易江把头靠在窗边,“刘海洋——”
“来了。”外面一个犯人跑到窗前,“什么事易管教?”
“麻烦你亲自跑一趟,”易江看着犯人,笑呵呵地说,“叫吕南星给我和裘管教煮碗面。”
“呵呵,好,易管教真会开玩笑。”刘海洋笑着小跑着走了。
“他是做什么的?”裘政问。
“是看门的监督岗,有人进出他就开门、关门。”
“他一个人在外面,不怕他跑?”
“呵呵。”易江笑眯眯地说,“这些人都是久经考验的,表现好,不得跑。”
“早啊小裘,”郭亮笑着走了进来,“吃早饭没有?”
“还没有。”裘政从位子上站起来,“吕南星正在煮。”
“你坐你的。”郭亮拍了拍裘政的肩膀,“大家都是战友,莫客气。”
“报告郭中队,”吕南星端着碗面,站在门口笑着说,“你的鸡蛋面煮好了。”
“进来。”郭亮说。
吕南星端着面,轻手轻脚走进来,把面轻轻放在郭亮面前的办公桌上,又笑着说:“黎管教、裘管教,你们的面正在煮,马上就好。裘管教,你吃得辣不辣?”
“一般,”裘政说,“莫太辣了。”
“好好。”吕南星笑着说,“我过去了,面还在锅里。”说着又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这个吕南星哪,”郭亮边吃边说,“人还是勤快,脑瓜也聪明,就是技术差了点儿。小裘,今天我们到工地上去走一圈儿,熟悉一下地形。”
“要得。”裘政点了点头,“郭中队,以后就靠你多关照了。”
“不存在。”郭亮笑了笑,“大家都是战友,都是兄弟,互相帮助,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办得到的一定办好。”
“谢谢郭中队。”
吃过早饭,郭亮带着裘政,沿着中队的茶林走了一大圈儿,大致介绍了中队的工作,也问了裘政一些情况,看他走得气喘吁吁,笑着说:“你还要多锻炼哪。”
中午集合点名的时候,郭亮叫裘政也站在训话台,向所有犯人介绍裘政,然后叫裘政讲话,裘政愣了一下,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百多号犯人,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各位——呃,各位服刑人员,你们好!我才从学校毕业,对监狱工作一窍不通,但我会在郭中队和其他干警的指导下努力工作,也希望你们支持我的工作。谢谢大家!”
裘政一讲完,下面就响起热烈的掌声。
犯人解散后,郭亮对裘政说:“你讲得很好,平常队前讲话用不着问好,这些小的地方要注意,慢慢树立威信,不然他们就觉得你好说话,甚至觉得你软弱。你软一下,他们就会钻你的空子,甚至骑在你的头上为非作歹。”
裘政认真听着,连连点头。
下午,郭亮叫裘政协助易江值班,熟悉监狱和中队的一些管理制度,有不明白的地方就问易江。
易江找来一叠文件,又指了指两边墙上挂着的簿册和职责,对裘政说:“你把这些文件和簿册和职责看一遍,就大概晓得怎么管犯人了。”
“这么简单?”
“呵呵。”易江笑了笑,“怎么样?上午走这一圈儿感觉如何?”
“中队好大哟。”裘政从墙上取下狱情分析记录本,坐在易江对面,“从中队走到最远的茶林走了半个小时。”
“25台那里有这么远。”易江笑着问,“郭中队说没说你到哪个分队?”
“没有,他叫我熟悉一周工作再具体安排。”裘政翻开记录本,“会议记录还要签字啊?”
“呵呵,”易江又笑了笑,“好多地方都要签字,签字就要负责。”
裘政掏出烟看了看,抽出一支递给易江,把烟盒揉烂,站起来丢在墙边的字纸篓里,“我烟完了,到哪里买?”
“呵呵,我不会,你各人留到抽。”易江还是笑着,“中队有小卖部,你去拿就是,账记起,从工资里扣。”
“小卖部犯人在管?”
“也是干警在管,犯人只负责卖东西、记账,不用现金。”
“我去拿一包。”裘政站了起来。
“你不用去。刘海洋——”
“到。”刘海洋听到叫他,快步跑到门口,“黎管教什么事?”
“又麻烦你亲自跑一趟,”易江自己也觉得好笑,笑了几声才又说,“去跟裘管教拿包烟。”
“是。”刘海洋笑着问,“裘管教抽什么烟?”
“红梅。”裘政等刘海洋走了,笑着问易江,“你每次都跟他说亲自跑一趟?”
“呵呵,开玩笑的。”易江笑着说,“喊他做私事是要客气点儿嘛。”
裘政翻完那些文件和簿册,又问了易江很多问题。后来没有问题了,就开始没话找话,一会儿说学校,一会儿说专业,一会儿说工作,最后话题扯到了女朋友。裘政问易江女朋友是哪儿的,易江说在制茶厂上班,叫胡梅。易江问裘政的女朋友在哪里上班,裘政说在成都一个学校教书,国庆想叫她上来耍。
晚上,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在场部安了家的刘劲就骑摩托车回家休息;叶天和易江虽然目前还在谈恋爱,但已生米煮成熟饭,有事没事,也总要找机会到场部未来的丈人家去;朱学良的家属在滨江,隔三差五也要到滨江去住上一夜。多数时候中队就只有郭亮、李东方、黎响和裘政。郭亮的家属李琼,两个是大学同学,都是乐山人,虽然成了家,但在场部没有房子。李琼在教育科上班,每天下班走小路回中队。
中队生活枯燥。晚上时间最难打发,干警们忙完了,要么看电视,要么找犯人谈话,除此之外几乎无事可做。
裘政很不习惯。无事可做的时候,他总是想起苏琴,她在做什么?也许在备课,也许在批改作业,也许和同事们外面玩儿。你到滨江会想我吗?当然会,就怕你把我忘了。就要把你忘了。你不老实,看我收拾你!啊!流氓!……那天晚上的对话总在裘政耳边响起。晚上想起苏琴,就不仅仅只是几句对话了,还有在一起的种种细节。她偎依在他怀里,声音是柔软的,嘴里的热气拂在他的脖子上,暖哄哄的,他甚至能闻到她的体味,一种勾魂摄魄的味道……他又想给她打电话了。
中队的电话可以打长途,但要先打到总机室,叫接线员拨号码才能打通;每天晚上,又正是外线繁忙的时候,电话打到总机室,接线员总是说占线,只有耐心等待,有时一等就是半个小时。后来裘政和苏琴约好,每周星期一三五晚上八点,苏琴在办公室里等着,裘政打过去。即使这样也不容易打通。他想说的话很多,听说接线员可以监听通话内容,又觉得好多话说不出口了,怕接线员听了当笑话传出去。有时监狱领导打电话到中队,刚好裘政在和苏琴通话,就叫接线员直接切断电话。裘政这边正说得起劲,忽然就断了,又只好耐心等待,等领导打完电话再接着打。有时再打过去,却无人接听,就不好意思叫接线员再拨了。只有等下一次打电话跟苏琴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