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章

两人是第二天下午回到天津的。一进旅馆房间，刘昆看到了小马。据他说，他刚从河北唐山回来，口袋里就剩下不到二十块钱了。市内的劳务市场不好混，听说这里的零工市场零活比较多，所以就过来了。他打算干零活挣点钱以解燃眉之急。

小马是被两个东北女孩骗到唐山的。实际上，说骗也不够准确。

一个星期以前，两个东北女孩到市内的劳务市场雇人。她们说她们的老板是搞直销的，销售一种治疗仪，在市场上很受欢迎。老板委托她们两人到天津招聘销售人员。

在这里找活的人大都是干低档活的，比如说保姆、洗碗工，还有工地上的活，而销售这种高档活，很多人自觉不能胜任。

那两个东北女孩当时在劳务市场待了好久也没有一个人表示愿意去。虽然很多人对她们所说的直销不感兴趣，但对她们两人却非常感兴趣。这两个女孩可以用艳若桃花来形容。很多男的围着她们，象看珍稀动物一样地盯着她们看。不少人的目光中流露出明显的肉欲。

小马和“麻脸”也被这两个女孩吸引住了，并且他们对这两个女孩的兴趣比起很多人都要强烈得多。两人决定跟这两个女孩去。虽然不少人善意地提醒他们这可能是陷阱，但是两人打定注意要去。

看到小马和“麻脸”愿意跟她们去，那两个东北女孩非常高兴。在上火车之前，她们请小马和“麻脸”在一家饭店吃了一顿饭，花了二百多块钱。吃饭的时侯，两个女孩主动给两人夹菜，倒酒。上了火车以后，两个女孩分别坐在两人身边，举动非常亲昵，以至于别的旅客以为他们是两对恋人。

到了唐山以后，两个女孩把他们带到了一幢旧居民楼里，她们所说的公司就在这里。

一进门，两人看到对面墙上挂着一块白板，上面写着欢迎两人到来的字样。这是那两个东北女孩在火车上将两人的名字通过手机发给这里的主任，——这里的负责人被称为主任——主任据此写在上面的。

两个女孩把他俩介绍给这里的其他人。那些人对两人的到来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他们被让到房间里最舒适的座位上坐下，两个女孩给他们倒茶，还亲手把茶水递到他们手里。他们俨然成了这里的中心人物。这对他们两人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们感到受宠若惊。

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这些人是都是搞传销的，虽然他们一再声称他们搞的是直销，不是传销。小马很快就了解到，这里面的人大都是农民工。他们都幻想着靠传销发财。他们毫不怀疑地认为，这是能让他们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这里的生活很清苦，吃的菜是最便宜的，并且那菜几乎就是水煮出来的，份量也很少，但盐却放了不少，整的象咸菜一样。睡觉是打地铺，十多个人挤在一起。可是虽然这样，所有的人看起来都很乐观。他们都坚信自己能够成功，房子会有的，车子也会有的，艰苦只是暂时的。因为日复一日地听那些荒谬的传销理论，这些人都已经被洗脑了。他们自认为自己找到了一条暴富的捷径，而这条捷径，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他们认为自己是先知先觉的人，是先行者。而财富从来都是垂青于这样的人。

他们不仅自己被洗脑，还要将别人也洗脑。小马和“麻脸”虽然以前没搞过传销，可是他们早就听说过这种事。这里的人向他们灌输的那套传销理论，听上去好象无懈可击。他们的口才都非常好，一讲起有关传销——他们称之为直销——的理论，那真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他们的雄辩和口才让小马自叹不如。小马虽然无法从语言上将这些人驳倒，可是他不相信在城市里会有什么好的机会在等着他这个外地农民工。他也在外漂泊多年，去过好多地方。他深知好的机会是绝对轮不到象他这样的小人物的。如果真有这样的好机会，他是根本抢不上的。在劳务市场找活的时侯，他亲眼目睹过人与人之间为了争夺当苦力的机会而象野兽一样凭着尖牙利齿互相撕咬。当苦力的机会尚且要如此争夺，那么谁能相信赚大钱的机会能如此轻易地落到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外地流浪汉身上。

小马和“麻脸”随两个东北女孩到唐山来主要是因为迷恋这两个女孩。他们想泡这两个女孩，想把她们搞到手。而两个女孩一开始对他们的亲昵态度让他们误以为两人对他们也有意思。

来到唐山以后，两个女孩对小马和“麻脸”的态度甚至到了卑躬屈膝的程度。早上他们洗脸的时侯，两个女孩给他们递毛巾。吃饭的时侯，两个女孩给他们盛饭。能够得到两位美女如此服伺确实很爽，不过两人也明白，两个女孩对他们的亲昵态度是别有所图的，她们只是想让他们每人拿三千八百块钱买一台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的治疗仪，从而把他们发展为自己的下线。

八十三章

这里的所谓主任深谙“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这样的道理。他授意这里的人每天轮番向小马和“麻脸”灌输他们那一套“伟大理论”。他自称每月能挣一万多块钱。

这附近类似这样的传销窝点有很多。两个东北女孩带着两人去其它的窝点听那些做着发财梦的白痴们高谈阔论。她们还带两人去拜访了所谓的经理。经理比主任高一级，负责好几个窝点。

经理是一个个子矮矮的胖子，其貌不扬。他自称原来是东北一家大型国企的老总，因为看到直销这个行业的巨大前景，所以国企老总都不干了，来干这个。他宣称自己现在每个月能赚五、六万。小马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内心里一点都不相信。经理一家三口住在两间平房里，屋里的摆设非常简单。小马不相信一个每月收入五、六万的人会住在这么寒酸的地方。

在小马看来，这里的人都是些白痴。他们自己变成了白痴，还要拉别人下水，把别人也变成白痴。他们所描绘的美好前景在他看来全都是扯淡。

小马和“麻脸”对这些人狂热吹捧的那套伟大理论一点都不感兴趣。他们只对那两个东北女孩感兴趣。可是那两个东北女孩只是想让他们成为自己的下线。

女人搞不到手，这里的生活又清苦又不自由，天天听一帮白痴胡扯八道，这样的生活让小马和“麻脸”都不堪忍受，他们决定走了。

两人是在跟那两个东北女孩去所谓的公司总部听所谓的讲师讲课的途中向她们辞行的。两个东北女孩再三苦劝，但他们坚持要走。两个女孩最后生气了，骂他们忘恩负义。

小马嘻笑着说：“你们俩要是给我俩当老婆，那我们就不走了。”

“操，你以为你是谁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一个女孩这样骂道，口气相当慓悍。

“想跟我结婚，先准备一百万再说吧。”另外一个女孩也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