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学过功夫吧?”安徽的两父子走了以后,刘昆问“卷毛”。
“小时侯我爹怕我长大以后被人欺负,逼着我练拳。”“卷毛”说道,“我们那里,不光是我们那里,很多地方的农村都一样,有些大家族仗着人多势众欺负那些小户人家。我们家那时侯就老被人欺负。我小时侯曾亲眼看到队长家欺负我们家,他们好多人围着我爹妈打,我爹被打得住院,我妈被打得直喊救命。不光是爹妈受欺负,我和哥哥也跟着受欺负。队长家的小孩老是欺负我和哥哥。我这个人,什么都可以忍受,就是不能忍受被人欺负,也不想看到别人受欺负。人都是平等的,谁也没资格欺负别人。可是这个社会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你想不被人欺负,真的是太难。”
刘昆深有同感。
“卷毛”突然被电视上正在播报的一条新闻吸引住了。那条新闻说山西省某地查封黑砖窑,解救出很多奴工。
“我在那方呆过。”“卷毛”手指电视屏幕恨恨地说道。他的脸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那里是人间地狱啊,人被当作畜牲一样对待,不,畜牲都不会被这样对待。”说到这里,他的情绪非常激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等到情绪稍微平复下来,“卷毛”对刘昆说道:“人是这个世界最凶残的动物。老虎、狮子再凶残也不会残害自己的同类,而人却不一样。”
“卷毛”谈起了他在山西省黑砖窑的经历。
六年前,“卷毛”在北京的劳务市场找活干。有一天,一个山西人来雇人。他说他在山西省承包了一个工程,需要干活的。当时活很难找,“卷毛”每天在火车站过夜,因为没钱吃饭,他还多次在火车站的那些商店里偷东西吃。
他和另外几个人决定去看看。
那个来雇人的山西人当时表现得非常大方,在上火车之前,请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他们是第二天早上下的火车。下了火车,他们坐上了一辆已经等侯在那里的面包车。
二个小时以后,他们到了目的地。那地方非常偏僻,根本没什么工地。他们正置身于一家窑场里。
“卷毛”他们发现上当了,可是已经晚了。七八个凶神恶煞的人站在他们周围,手里拿着胶皮棍,虎视鹰顾,严阵以待。
那个山西人命令众人立即干活。众人都不愿意,嚷着要走。山西人一声令下,那七八个打手挥着胶皮棍对着他们劈头盖脸地打过来。直到众人最后被打得抱头求饶,山西人才让那些打手停下来。
这个找他们来的山西人姓江,叫江东山,本地人。窑场老板也是本地人,叫李建民,在当地很有势力。
在这里干活的大部分都是象“卷毛”这样被骗来的。他们每天要干十五、六个小时,吃的是馒头菜汤,住的地方简直就是猪栏狗舍,地上的灰尘很厚,走路都能带起烟尘,被子脏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干活的时侯有那些监工,也就是那些打手虎视眈眈地在旁边临视着。如果你的动作稍微慢了点,马上就是拳头、棍子伺侯。这些打手也都是本地的恶徒。和很多恶徒一样,他们喜欢炫耀武力。他们在窑场的空地上吊着沙袋,经常轮流在那里展示他们的拳脚功夫。
“卷毛”怎么也没有想到在现在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人敢剥夺别人的自由,把人当奴隶来对待。以前他在广东打工的时侯,那些血汗工厂每天干十二、三个小时,没有星期天和节假日,让他觉得生不如死。可是那种境况跟现在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他当初从广东到北京原本是想找个每天八小时,每个星期可以休息一天的工作,实在没想到会被人骗到这里来当奴隶。虽然他以前找工作也受过骗,可是最严重的后里也无非就是干活拿不到钱,从来没象现在这样被限制人身自由。
在这里干活每天都免不了要挨打。不光是干活慢了要挨打,吃饭慢了也要挨打,还有大便的时间太长也得挨打。他们还规定干活的时侯互相之间不能说话。就连晚上休息的时侯,众人互相之间说话也是被禁止的。他们让众人之间互相监督,互相举报。举报的人会被安排干轻一点的活,并且会得到一包香烟的奖励。
虽然这里有七、八个打手,个个看起来都非常慓悍,可是“卷毛”还是决定要逃走。这里简直是人间地狱!不能刷牙,不能洗澡,每天干那么累的活没有工资不说,还要挨打。
可是要想从这里成功地逃出去并不是一件容易事。那些打手有摩托车,他们骑摩托车很容易追上你。
就在他计划逃走的时侯,一个和他一块从北京被骗到这儿来的陕西人抢先采取了行动。
那天晚上收工的时侯,那个陕西人突然往窑场外面跑。那个江东山——他是打手的头头——马上叫了三个打手去追。那个陕西人没跑多远就被抓住了。打手们把他押到众人睡觉的房间,江东山拿来一把电钻,让几个打手把陕西人的裤子扒下按在地上。江东山按下电钻开关,钻头旋轻着接近陕西人的屁股。
陕西人一边使劲扭动着身体一边惊恐而又哀切地大叫:“我错了,你们饶了我吧。我以后一定给你们好好干活,再也不跑了。”
那些打手对他的哀告充耳不闻,他们兴奋地盯着那快速旋转的钻头。这样的精彩节目是值得一看的。
钻头快速旋转着进入了陕西人的屁股,血涌了出来。陕西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那些打手对于这样的刑罚所达到的效里看来非常满意,脸上都带着狞笑。这些人都有一种变态的嗜好。他们喜欢折磨人。受虐者痛苦不堪的惨状比起美女的回眸一笑更让他们赏心悦目。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喜欢看足球比赛,有人喜欢听流行歌曲,也有人喜欢与佳人共舞。而这些人,他们喜欢施虐于人。受虐者的惨加比起女人的叫床声更让他们兴奋。
这种新式的刑罚是江东山想出来的,他很为自己的这种创新成果而得意。在这方面,他真的很有创新精神。“卷毛”觉得他真是生错了时代。如果生在以严刑峻法治天下的时代,他也许能够创造出更多的新式刑罚,借此展现自己的存在价值。
很多奴工被吓得胆战心惊。而这正是江东山他们所想达到的效果。他们相信,暴力的威慑可以让这些奴工彻底驯服,让他们不敢有逃跑的想法。
可是对于“卷毛”来说,江东山他们这种杀鸡骇猴的做法非但不能威慑住他,反而让他坚定了逃走的信念。不光如此,他还要报复他们。他一直认为,人不能受人欺负。每个人都有尊严,每个人的生命都是高贵的,每个人的尊严也都是至高无上的。人的尊严不应该因财富和地位的差异而有所不同。他对个人尊严的重视程度一点也不亚于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体面人。他觉得,一个人可以没钱,可以没地位,但是不能没有尊严。他不能容忍个人的尊严被肆意践踏,不能容忍别人把脚踩在自己头上。而现在,这伙禽兽之徒对人的尊严的践踏,对于自己同胞的欺凌已经达到了他所能忍耐的极限。他们的行为令人发指。他们简直不是人或者说似乎是穿越时空从野蛮的洪荒时代来到这个时代的古人类。
“卷毛”发誓要铲除这帮恶人。
七十九章
陕西人的屁股上被钻了两个眼,可是第二天还被逼着干活。后来伤口发炎,溃烂,实在动弹不了了。老板刚开始还希望他能好起来,好继续为自己创造价值,可是后来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屁股那里大面积溃烂、化脓。老板根本没想过送他到医院治疗。他让两个打手雇了一辆车晚上把他弄走,丢到一百里以外的一个地方。
就在陕西人被弄走的第二天晚上,“卷毛”采取了行动。当时天已经黑了,但他们还在干着活。他们晚上通常要干到十点才收工。
“卷毛”一手拿一个小砖块飞快地往大门口跑。他知道窑场周围都是玉米地。他们一个多月以前到这儿来的时侯,那玉米都已经有半人高了,现在应该有一人高了。只要跑出大门,跑到玉米地里,那他就能成功地逃掉。
打手们很快发现了他,有二名打手向他追去。门口那名打手这时侯正在大门外小便。听到里面的喊叫,他匆忙提上裤子,还没进大门,“卷毛”已经跑出来了。
“卷毛”把手中的砖块对准对方的脑袋狠狠地砸过去,砸到了对方的脸上。他“哎哟”一声,捂住了脸。紧接着,“卷毛”又将手中的另一个小砖块对着向自己追来的打手砸过去,砸到了他身上。
“卷毛”随即冲进了玉米地。进了玉米地以后,他一直不停地狂奔。
借助于夜色和玉米地的掩护,“卷毛”成功地逃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