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昆真想把自己在心中拟就的战斗方案告诉“卷毛”。“卷毛”看样子肯定没有研究过兵法。打架和用兵一样,要避实击虚,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能仅靠血气之勇。他刚才一击得手之后应该接二连三地持续攻击。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做。他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攻击时机。如果换了是自己,那么现在自己已经在将对手重创之后全身而退了,而他现在还站在这里,面对着一场毫无胜算的恶战,凶多吉少。
尽管围观的人都很为“卷毛”担心,可是“卷毛”看上去毫无惧色,脸上甚至还露出对对手的鄙视。
夏利车主挥拳向“卷毛”脸上打去。“卷毛”抬起胳膊挡住了这一拳,同时身子快速向旁边移动两步。
夏利车主只知道进攻,一拳接着一拳地向“卷毛”进攻。可是他的出拳不是打空就是被“卷毛”用胳膊挡住。几个回合下来,夏利车主气喘吁吁。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刘昆一直为“卷毛”悬着的心放下了。他看出“卷毛”是想通过游斗的战术消耗对手的体力。这小子真有一套。而夏利车主,他觉得自己真是高估了他的实力。
夏利车主明显体力不支了,出拳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了,而“卷毛”依然是精神抖擞。
夏利车主又一拳对着“卷毛”的脸上打来。“卷毛”又一次抬起胳膊挡住了。在与对方胳膊相交的时侯,他明显地感到对方已是强弩之末。这一次他没有跳开,对着对方的头部来了一记右勾拳,打得对手向旁边移动了两步。还没等对手站稳身子,他又蹿到了对方跟前,又是一记右勾拳。这一拳将对方打得跌倒在地。但这个时侯他却没有乘胜进攻,反而退后了两步。虽然这不是拳击比赛,没有裁判,可是“卷毛”却能主动遵守拳击比赛的规则,这一点真是难能可贵。
“卷毛”显然是在拳击方面训练有素。他身手敏捷,步法灵活,移动速度很快,出拳又快又狠。不光如此,他还懂得用游斗的战术来消耗对手的体力,在对手筋疲力尽的时侯发起反攻。这与《孙之兵法》上的用兵原则是一致的。由此可见,他不仅敢于斗争,而且还善于头争。“卷毛”绝对是有实力的,只是这种实力深藏不露而已。
夏利车主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卷毛”刚才的两记重拳打得他晕头转向。他对“卷毛”恨得咬牙切齿。他真没想到这小子看上去不怎么样,可是却那么厉害。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他知道自己不是“卷毛”的对手,再打下去也只有挨打的份儿。可是就这样走了,他又心有不甘。
“卷毛”嘲弄地看着夏利车主。
“还打吗?”“卷毛”问道,“要打我奉陪到底,只是以后别打那些不敢还手的。那不叫本事。”
“你有种。”夏利车主恨恨地说道。
“比你有种。最起码我不欺负残疾人。”
夏利车主悻悻地上了他那辆没有挡风玻璃的夏利车,开车走了。
“小伙子,好样的。”围观的人纷纷称赞道。那个一只手的安徽人搀着他的瞎眼老爸连声向“卷毛”道谢。
七十七章
回到旅馆以后,那安徽的两父子来到刘昆住的房间,再次向“卷毛”道谢。安微的这两父子姓王,众人叫他们老王和小王。
众人问起了两人每天乞讨的收入情况。
“收入不一定的,运气好的时侯,一天四五百也要到过,运气不好的时侯也就几十块钱。”小王说道,“总的来说,比打工强。”
“你的手是怎么弄的?”刘昆问道。小王的右手只有一小截手掌。
这个问题让小王神情黯然,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失去了大半个手掌的右手,悲伤地说道:“这是以前在广东打工的时侯被机器打掉的。当时我在东莞一家五金厂打工,开冲压机,每天干十二个小时,天天如此,没有星期天,也没有节假日,这么辛苦,一个月才六百多块钱。就这样的工作,还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的。有一天晚上加班的时侯,我又累又困,结果被冲压机轧掉了右手。后来从医院出来以后,我去找厂里要赔偿。厂里只赔给我三千。我当时不干。他们说我的手被打掉是我自己造成的,厂里已经为我花了一万多块钱的医药费,现在再赔给我三千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他们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同意他们的解决方案,那我一分钱也拿不到。我去找劳动局,劳动局的人告诉我可以通过法院解决。但是他们不建议我这么做。因为打官司要请律师,要花钱,还要花时间。我一个穷打工的,玩不起这种游戏。而那些财大气粗的老板,他们却可以通过这种游戏把你拖垮。劳动局的人直言不讳地告诉我,不如接受那三千块钱算了。从劳动局回到厂里以后,厂里的保安通知我,让我第二天就出厂。厂里这是在逼我就范。我当时实在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只好同意了厂里的解决方案。可是厂方在给我三千块钱之前,先让我在一份协议上签字。那份协议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我身上,但是对厂方的责任却一个字也没提。他们在协议中把自己说成是富有同情心的慈善家,施恩于我,而我只是一个接受他们恩恵的可怜人。那时侯,我本来已经跟老家一个女孩订了亲,可是出了这事以后,这门亲事也就吹了。”
瞎眼老王这时侯接口说道:“我们家那几年真是祸不单行啊。在我儿子被打掉手之前,我在南京打工,在工地上干。我的眼就是在工地上干活弄瞎的。当时我给一个搞土建的老板干。那天打混凝土的时侯,因为混凝土泵车的操作员操作失误,混凝土从输送管里喷射到我的脸上,两只眼睛都被打瞎了。和我儿子一样,我最后也是只得了几千块钱的赔偿。我儿子手被打掉以后,我们爷俩,一个是瞎子,一个只有一只手,打工也没人要了,只好出来要饭。原来咱嫌要饭丢人,可是干上这一行我才知道,要饭比打工可真是强多了。我真后悔当初没有早点干这一行,如果早干这一行,我的眼不会瞎,我儿子的手也不会残废。哎,不瞒你们说,我们要了五、六年饭,家里现在也盖了楼房,不比别人家差。我儿子现在又订了一门亲事,今年回去就结婚。”说到这里,老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小王也显得颇为自豪。在这家住着很多光棍的旅馆里,他的确是有理由自豪的。
“那个女娃就是腿有点瘸。”老王说道,“不过我儿子能找到这样的老婆已经算很不错了。他今年已经快三十了。我们那里很多四肢健全,比他岁数小的现在都找不到老婆。”
“不要说你们那里,就在这个旅馆,好多四肢健全的人不也找不到老婆吗?”河北人老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