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翔当兵时是空军地勤，每天扛枪独自看守离机场两里地的油库。几十平方公里的平地上孤零零的站岗，深夜里风声雨声引擎声让黄翔十分害怕。没办法老黄县长就出面找武装部的人一起到部队活动，那年头跟参谋长几顿酒喝下来就调成驾驶兵了。这时的黄翔负责在机场跑道上来回运输油料，还好没发生什么挂坏飞机膀子的事故，全依赖跑道宽阔而且指示标志太显眼了。这积累了老黄县长和黄翔把驾驶进行到底的自信。

黄翔退伍到地方的时候，被分配到客运公司开大客车。那时的公路状况很差，基本没有高速公路。很多路段七拐八绕的直接从村民的房子旁边经过，黄翔出事故的那天正好下雪，路很滑。他一个胳膊肘弯没拐好，直接撞进了路旁的民房里。这满大客车的乘客上了人家的炕头。正在厨房炒菜的屋主人半天才醒过味来，心想我真没预备请这么多的客人来吃饭，好家伙这得预备多少玩意呀！

被客运公司剥夺了驾驶大客车资格的黄翔又有了新想法，那就是当丨警丨察。黄老爷子这时已经退了二线了，硬着头皮去找现任县长把黄翔硬塞到了看守所里当一名看犯人的管教。发枪那天，黄翔很兴奋，在办公室里用一块儿红绸子布反复擦拭那支五四式手枪。枪擦完后就走火了，第一枪打在哪里不知道，第二枪打在了对面的墙角，吓得整个办公室七名丨警丨察全体趴在了水泥地上。还是所长有经验，他听见枪声跑过来，大声喊道：“黄翔你把枪放办公桌上，双手举起来，别动！”最后冲进屋里的所长把黄翔的枪拿起来，卸下了弹夹和枪膛里的那个子丨弹丨。正在都惶恐未定地站起身检查有没有被第一枪打中的时候，黄翔突然就弯下腰去，哎呦一声捂着脚跳了起来，他那第一枪把自己的大脚趾头打去了一半。

养伤好了以后，不敢让他再带枪的局长把黄翔废物利用，他又成了开犯罪现场勘察车的司机，可没多久就谁也不敢坐他的车去办案子了。一旦发生案件，黄翔就紧张，他大白天也打开警灯鸣响警报器，然后拉着满车的刑警一路狂奔。开车时只见黄翔全身贯注，双手双脚一通紧忙活，这一路不是压死一只鸡就是压死一只鸭子，最大的家禽是他压死过一头骡子。没办法局长只能继续废物利用，直接打发他到交警队站岗去了。那个时代的交警除了指挥交通，没什么其它权利，什么监理、年审和驾驶员培训都在交通局手里，所以很好干，也不会惹什么大篓子。好在黄翔长得很标准，身高也将近一米八零，县委县政府大院门前的岗台就成了他的表演场地。全县第一岗此时风头正劲，黄翔当过兵，那军姿那军礼绝对标准，各种指挥交通的手势也练的完美无缺，很快穿警服的他就成了县城里许多未婚女青年的梦中情人。

黄翔的进步绝对不是靠男色吃软饭得来的，一切都得归功于他从小生活的环境。一个成天在县政府院里玩耍长大的孩子对官衔有一种本能的敏感，当交警不到一个月，从省到市再到本县，几乎所有的官车号码他都了如指掌。该敬礼的敬礼，该放行的放行，还没架设红绿灯的马路在黄翔看来一切掌握。

黄翔升为交警中队长的时候，县委县政府都有人说话。自从他在两府大院前站岗，院里的雪就不是由机关小干部上班前清扫了，直接就被黄翔调铲车扫荡一空，他在官场的人缘空前良好。

最出彩的时候是省委副书记刘瑾下乡暗访抗旱保苗情况路过曲河县，本想隐匿行踪的中型丰田旅行车路过黄翔的交通岗，就见一个标准的丨警丨察咔嚓行了一个标准无比的军礼，然后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司机鬼使神差地拐进县委大院，没办法在曲河县只好吃饭，暗访工作也只好变为明访了。宴席当中，刘瑾开玩笑地问当时的县委书记陈自力：“你是不是没安排好抗旱保苗的事儿，只好弄交警盯我的梢。”陈自力嘿嘿笑着说：“这个绝对没有，门前的交通丨警丨察是车牌号码通，我打赌你们的车牌是用的省委统一编号。”所有在场的人都当场表示钦佩，一个县里的小交警连省委的中巴车号码都能分辨，真是有心人啊！

于是，当年黄翔被评为劳模、优秀党员、提升为交警队长。以后交通局把监理所划归交警队，交警队升格为交警大队，黄翔荣升为交警副大队长。

黄大队上任后最倒霉的绝对是客运公司的大客车，有事没事都得罚。用黄翔大队长的话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最后没办法了，是有处理过黄翔开车上炕事件的老经理出面赔礼道歉，请了一顿大餐，说了无数的恭维话，这才了事。最肉麻的话出自老经理口，这个退休的老头说：“当年我就看出来你有前途，全县这么多大客司机谁敢开车上人家炕上做客，只有黄大队你一人。其实当时你不当丨警丨察，我就提拔你当副经理了，像你这样有魄力的人不提拔提拔谁呀。可你根本就没把咱们的小公司放眼里，这不成了大干部了，以后的多关心自己的老单位呀。”

黄翔开上炕那辆大客车退役了，直接送给他作了纪念。黄翔又废物利用安排它继续跑长途，为黄大队挣了不少现金，然后就不知所终了。

等黄翔跟当商店售货员的老婆离婚后娶了政协孔主席的小女儿，大队长的头衔已经稳稳地装他兜里了。

这一切都与走火的那两枪有关，乔大宇边听黄大队的故事，边琢磨着因祸得福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