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真是我的亲妈呀！大宇昨天晚上说有急事就走了，你不知道全村都在山上躲洪水呐。泥石流都把房子冲毁了。得了， 赶紧走吧，别煮粥了。”我拉着干妈马云的胳膊，可她一甩就挣脱了，继续往灶坑里添柴禾。还振振有词地说：“你们躲你们的，我一个寡妇老太婆，还怕什么死！等我再加点水和米，把粥烧开了，给你们用水桶拎山上去。”这气死人的三八妇女，一撩挡住了眼睛的花白头发，还继续自己的烹饪杰作，熬稀粥。
没办法，我也只好继续陪她。要是这个干妈出事了，我真没法跟田卉和大宇交代。
雨继续下，不过不是瓢泼的了，改成淋浴喷头那样的稳定状态了。我都能听见马云家房子旁边那条山洪和泥石流冲出的泄洪道，哗哗的水流声了，心里火烧火燎的，急得就差跺脚了。
等我拎了一铁桶粥回到山坡上，大家真是欢欣鼓舞，纷纷用干妈捧来的碗轮流喝热粥。
这热粥对鲁显贵来说绝对是救命良药，只见他喝了几口就睁开眼睛到处转。看见我正给他喂粥，就颤颤巍巍地说：“别，别等了，当兵的上不来，路都堵死了。我家院子后面有口棺材，能当船使。再下一会雨，水涨上来，就顺你家小塘坝下面的小河沟走。”
鲁显贵的媳妇刘芳也在边上补充道：“你叔说的对，二愣他爷爷说过50多年前这里涨大水，全村就是用这办法出去的。可惜了你叔给他妈打的棺材了，全是林场场长批的上好的红松。”
我知道虽然这方法很笨，但老一辈的人用过，说明很管事，立即喊上几个半大的老头一起去鲁显贵家抬棺材。农村山沟里本来推广多年火葬了，可人们还是偷偷地打棺材土葬。这鲁显贵的老妈住在县城里他弟弟那儿，可每天大喇叭喊着文明殡葬节约土地的家伙，在自己家后院却藏了一口大棺材。这也是没什么奇怪的事，我们县的纪检委书记，头一天在台上大声喊着要双规几个胡作非为的干部，把大家吓得要命，第二天他自己就因为受贿被市里带走了。这个时代真是不缺演员和衣冠禽兽。
棺材抬出来后，看见这大家伙，我真是惊呆了。厚厚的大松木板组合成的长方盒子，绝好的装甲车一样。这时候，我边上的张金玲丈夫林存成也边喘气边吭哧瘪肚地说：“他妈的，我家也有口棺材，一会也献出来，是给我爹准备的。去年我爹死的那会儿，村长说什么不同意土葬，不给找地方，还说要是让张金玲晚上去村部找他，兴许他一高兴就能批了。这败家玩意真不是好人，要我说让他的腿烂掉算吊的了。”
我看了看林存成，十分同情地说：“救他和告倒他是两码事，一会把他把孩子妇女先送出去，然后再弄点吃的回来。等水消了，我们再找他算总账。”
送孩子和妇女再加上鲁显贵上了棺材，顺涨起水来的小河沟走了。这棺材在水流湍急的山间小河里真是好的救生艇，不怕撞，不怕翻，就看什么时候能到近山水库附近了。估计出了山口，就应该碰上抗洪的部队了。下面水库是重点防洪区域，恐怕连县长都得呆在坝上。
焦急的等待有了结果，下午两点多钟，派出所的小王和几个武警开着冲锋舟出现的时候，大水还在上涨。
第十五章严禁传播那些棺材的迷信
等我登上冲锋舟的时候，是村里最后一批撤离的人了，只有林存成和我收尾后一起上的船。我打量了一下身边蹲着的这个有些猥琐的男人，一瞬间就忽略了他头上那顶绿莹莹的帽子了。在我心里，他也变得像个有担待能吃苦的爷们儿了，形象高大了许多。是呀，他媳妇那点事儿，算在他身上，还真是不公平。我掏出林存成媳妇张金玲分给我的云烟，挨个给武警战士外加派出所的民警小王发了一圈。最后还特意用手掌捂着挡风给林存成点上了一根儿，表达我的敬意。破浪而行的冲锋舟环山而行，那个驾驶的小战士全神贯注生怕撞上两边的山石。我迎着风站立小艇的前面，抽着烟卷，想象自己成了泰坦尼克里面的穷小子杰克，舍身救了大家，结果自己也成功获救，最后是金钱、荣誉、美人收获颇丰。
白日梦真是做不得，还没等我那根儿烟抽完呢，咣当一声响，我就掉进激流里了。本来我们村就是个身处高处的山村，哪有什么航道啊，五十年一遇的大水才勉强能行船了。冲锋舟速度很快，直接撞上一根横倒在水面的松树上了。我绝对是倒栽葱下水的，至于翻转了多少度就没人打分了。如水后我呛了口水，然后慌忙地用手乱抓，结果我还真是抓到了根救命的木头，挂在了下一棵横在水面的树上了，我紧紧的搂住不放。水流冲得我身体都飘在水面上了，两条腿顺水流摆动着，直往下游使劲，没办法只能全靠臂力抗衡湍急的水流。
等大家调整好越过松木的冲锋舟的方向，返回来拉我上去的时候，我牙关紧咬，嘴唇青紫，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说实在话，要不是回村泡妞，连放猪再练胸肌，我就很难逃过这一劫，这得感谢来支教的陈姜。
林存成看着躺在冲锋舟里呼呼直喘粗气的我，没说话。他掏出一盒玉溪，点了一根烟，又抽了一口，让烟着起来，然后插我嘴里了。这个窝囊的老爷们平时就抽不超过三元钱的烟，现在都敢抽玉溪了，不知道他媳妇怎么看，反正灾难来临，人都不在乎节俭了。用我爸的话说：“今天不过了，给我来半块儿豆腐，我炒了喝酒。”乡下的穷爷们你就是让他起劲地豪爽，他又能怎么样啊！
我平复了一下被惊吓过度的小心脏，想起乔大宇来了，就小声地向小王打听情况。小王的讲述让我们又是气又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