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跌坐在地的黑人兄弟从口袋来掏出一把红红的钞票的时候,欣欣立刻闭住了嘴。然后他们低声的说话,最后四个人一起打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其实我是知道欣欣每次吃完饭都打车走的。只是这次显然不同。以前都是一个人。现在则是四个人。
元宵节过后,学生们都开学了。馄盹摊的生意也好了起来。我还是能碰见那个独来独往每次打车离去的女孩子。只是我每次都坐在最边上的角落里,还是不能看清她的模样。不过,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那天,我起身看了看小玄的博客。她竟然在博客里写我师傅被人接走了,离开了那个小小的杀猪场。我接着往下看。她接着写道,自己去问旁边开商店的一个大爷,说是有人开着好几辆挂军队牌照的轿车来,把老人接走了。我一阵郁闷,想来想去不知道这究竟是谁干的。
带着疑问,我照旧下楼去吃馄盹。依照惯例,我还要买一份臭豆腐和俩馅饼在午夜时分当午饭的。
就在我要了馄盹慢慢吃的时候,一辆挂着“城市执法”小牌子的货车停在了我们面前。从车上下来几个穿制服戴大盖帽的人就把桌凳往车上搬。老板娘上来拦了几下也没拦住,只好回头去埋怨自家那个看上去很老实男人。我和那个叫欣欣的女孩都只能捧着碗站着吃了。东西虽然搬了上去,车去没有开走,这个时候从车里又下来一个穿制服当官样子的男人来,过来训斥老板娘。训完了,那人又指挥搬东西的那几个回来再搬架着锅的铁车子。
这个时候老板娘真急了,上前就抱住了那个当官的胳膊,连哭带叫的让他高抬贵手。老板娘的男人脸色变了几变,抄起旁边的铁家伙,想了想又慢慢的放下。
我一边轻轻的吹着热气,一边细细的吃着馄盹。旁边几个学生模样的顾客也都是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就在铁车快要被拖上货车的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的欣欣急了。把碗勺重重的一放,她就冲了上去,嘴里嚷着你们还讲不讲天理要不要良心了。
可能她长长的指甲碰到了那些人的脸。其中一个吆喝:妈的,出血了啊。旁边那个官样的男人摔开老板娘,拽着欣欣的头发就把她拽开了,接着一脚把她踹到了一边。欣欣也很能干,在被拽的过程中,也不忘记在他的脸上划出一条细长的口子来。
欣欣带着哭腔向他们扑去,立刻被几个围上来的穿制服的家伙按倒在地。
此时,我正好把一碗馄盹全吃光。
我从兜里掏出三个一块的硬币,走上前递给呆呆傻立着的老板娘。
老板娘看了看,迟疑的说:一块五毛就够了的。
我头也没回,扬了扬手中的瓷碗说:剩下的是碗钱。
我走过去,用空碗敲敲那个官样的制服男人:松手吧,这么多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丢不丢人啊?
那人回头看头看了看我:你那冒出来的?找挨揍啊?
我微微笑着,当着所有注视我的人面前,两手稍一用力,就把那花边青瓷大碗喀嚓一声从中间掰成两半。
我沉声说:谁不放手我就废了谁的胳膊。
那四五个人顿时放了欣欣,悄悄的把我围成了一圈。
我两手各捏着一片碗,全身放松。
我知道这样的碗片有多么锋利,它完全可以轻松的进入人的身体,割掉我想割的任何一块皮肉。记得七年前,我就是在老家南山坡上用这么两个碗片把一只狼杀掉的。事后,师兄一边剥着狼皮一边埋怨我说:这可能是咱这里最后一匹狼了,瞧着皮,多老啊,估计肉也挺酸的。
欣欣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依偎在我身后。我感觉她的个子好高啊。估计和我相比也差不多的样子。我轻声问她:没受伤吧?
她在我后面摇摇头。此时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是在十分钟以后才告诉我她叫欣欣的。那个时候我俩已经在去1912酒吧的路上了。
我们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一分钟。就在我准备放手一搏了的时候,一辆挂着甲A军队牌照的奔驰轿车停在了我们面前。从副驾驶座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戴墨镜穿风衣的男人。他走进我们这个圈子里,轻轻的拍着手掌说:这是干吗呢,还不快散了。
他把墨镜一摘,我差点惊呼出来:是师兄。
师兄冲我摆摆手,递给我一张卡片轻声说:明天给我打电话。
说完,师兄扭头朝他的奔驰车走去。快上车了,他才站在车门旁冲那个呆立着的官样制服男人喝道:还不快撤,非得我给你们徐市长打电话才好啊。
杀手语录之三十四:早死早解脱 最后都解脱
师兄的奔驰车一走,那些穿制服的城管们也骂了几句,对老板娘扔下几句狠话开车走了。当然铁车子也扔了下来。
我把两片碎碗递给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要不,你们粘粘还能用的。
老板娘感激的说:这算什么呢,不就一个碗嘛。你要喜欢,每天来吃一次馄盹掰一次碗都行。
我心说话我没事掰这个干吗呀,你以为把个碗撕开就那么容易啊。
这个时候聚在旁边看热闹的人群也都算了。老板娘一边埋怨着自家的男人一边整理乱了的摊子:都是我家这个窝囊废,节前的时候去给那个队长家送礼,拎着两条红南京去的。谁知道他楞是不要,说自己只抽苏烟。
那男人在旁边气呼呼的搭话了:什么烟不烟的,那个老东西心里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啊?他对咱的烟压根就没看在眼里,他心里挂挂着你啊。要是你去给他送礼,他肯定收下了。哼,别看一身制服,里面全是花花肠子。
欣欣在旁边拽拽我衣服:走吧,你赖在这里是想吃馄盹呢还是想吃豆腐啊?
我看了一眼那风姿尚存的老板娘赶紧跟在欣欣的后面离开。
欣欣拦了一辆出租车,拖着我就上去了,对司机说去1912。
上了车,我们互相通报了姓名。欣欣问我:你平时一般在哪家做啊?
我莫名其妙的摇摇头:做什么啊?
欣欣吐吐舌头:就是,就是做鸭子啊,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啊。
这个时候我听见了出租车司机在前面发出了轻轻的笑声,顿时领悟到了欣欣说这话的含义,脸一下子红了,赶紧说:不是不是的,我其实没有工作的,只是每天晚上在家上上网。
欣欣说:我靠,原来猜错你了,你是搞“挨踢”的呀。
欣欣问了我家住在哪里,然后指挥出租车掉头。
下了车,欣欣笑盈盈的望着我,让我又一阵心慌。看我确实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欣欣只好明说了:傻站着干吗呀,给人出租车钱啊。我今天是不开工了,总不能再搭上车钱吧。
我尴尬的付了车钱,低头跟着欣欣走。
欣欣挎着我的胳膊兴奋的说:今晚我好好奖励奖励你啊,看不出你还蛮勇敢的呢。
我只是傻笑。
欣欣说:你知道吗,我最痛恨城管了。假设以后我有个女儿,宁可让她嫁给小偷或者丨警丨察,也不让她嫁城管。你说说当时你怎么就不怕呢,他们可是好几个人呢。
我摸摸耳垂,不好意思的说:我就看不惯些大男人欺负女人。
欣欣拽住我的胳膊,好好看了几眼,夸张的说:看不出你个老实人还挺惜香怜玉的啊。
我嘿嘿笑了几声。
又走了几步,欣欣这才想起来:我们这是究竟上哪啊,你快带路去你家啊。
其实早在车上我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带她去我住的地方。作为一个杀手,大庭广众之下跑出去救一个人就犯忌了,那里能再把自己的住址暴露出来呢。要是师傅他老人家知道了,还不得骂死我呀。
看我不说话的样子,欣欣急了:你这是干吗呢,是不是看不起我呀,嫌我脏?
我赶紧说:不是不是。
欣欣继续说:嫌我不漂亮?
我说: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