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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他因为夜里写东西起床晚了,洗脸后忘了戴眼镜就急匆匆往食堂跑,在马路上没有给迎面而过的钟书记打招呼。在县里没人敢看到钟书记不打招呼的。钟书记剔着牙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回到办公室后满脸不高兴地对黄主任说:“怎么搞的,龚之草看到我连招呼都不打一下,太傲慢了吧,现在的知识分子怎么会这样的呢?”

实际上,龚之草完全没有认出钟书记来,因为他的眼睛近视800度,右眼散光。

三天后,钟书记在县委礼堂给科以上干部作形势报告,原定十二点会议准时结束的,但钟书记不知怎么的来了兴趣,滔滔不绝,从国内讲到国外,从天上讲到地下,足足讲了十五个大问题三十六小点,超过一点钟了还没有讲完。台下的干部坐不住了。有的不停地伸腰,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的甚至跑到厕所里抽烟聊天,会场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主持会议的牛副书记不得不插话提醒大家:忍一下,大家再忍一下。但会场还是安静不下来。龚之草感到膀胱被尿憋得很难受,两个蛋子压在硬板凳上痛得发热。

于是就用英文给钟书记写了个纸条,意思是“尊敬的书记同志:时间超了,大家都饿了,请你尽快结束讲话吧。”钟书记看了一眼没看懂,顺手把纸条塞回裤兜里,又继续讲最后一小点的第七个小事情。

散会后,钟书记当着他的面把纸条扔下地面,四方脸黑黑地说:“你明知我连ABC都不懂,却故意用英语来出我的洋相。告诉你龚之草,在学校你是神,学生哄着你,在这里我是神,你得百分之两百抬着我。

我是老大,你懂吗?”说完气冲冲地夹起公文包转身就走了。

龚之草拱拱手自言自语道:“I am sorry,excuse me。”

其实龚之草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喜欢用英语来表达自己想说的话罢了。

龚之草喜欢英语确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龚之草很少睡懒觉,五点钟就起床,洗漱完后就打开CD看外语电影,几乎每天都这样。夏天的一个早上,我还在梦中,突然楼上传下尖厉的老外声把我吵醒了。侧耳细听,既有激烈的枪炮声,也有温柔如鸟语的姑娘声,隐隐约约还有混厚的音乐声。出于职业的敏感,我怀疑他看黄色电影,决定去看个究竟。于是悄悄上楼推开他的房门,只见他光着上身穿着大裤衩,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世界电影》杂志,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给正在冲锋陷阵的史太龙配英语。CD机里放出来的电影我很熟,名叫《第一滴血》。

刚入冬,广钱乡上万亩香蕉得了黄斑病,农民请了许多科技人员人去会诊都没找到病因,眼看农民就要遭受重大损失。钟书记坐不住了,冯县长睡不好了,龚之草也急了。他没跟书记打招呼就扎入村里,把乡里所有的香蕉地都看了几遍,结果发现黄斑病是因为水源受到污染引起的。他把书记乡长叫来训了一顿,然后建议农民抽地下水代替被糖厂污染的河水。同他在香蕉地里摆开阵势,光着上身亲自教农民配药施肥。不久,黄斑病奇迹般地消失了,香蕉也保本了。事后,他建议县委县政府立即责令糖厂修建污水处理设施,还说糖厂的污染已经把水源和土地都逼疯了,将来这四周的人都会得癌症,糖厂的利润还不够交医疗费呢。书记动情地对冯县长说:“龚之草真有两下子,就让他负责处理糖厂的污染问题吧。”

从此以后,干部群众常常可以看见钟书记和他在球场上打蓝球。打完球后,俩人又肩并肩上酒店吃饭。

龚之草才华横益但感情很脆弱,甚至脆弱得令人不可思议。

有一天他下乡很晚才回来,进门就把自己关在房子里陶嚎大哭。哭声撕心裂肺,并不时拌有跺脚的声音。我以为他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就上楼去劝劝,推开他的房门一看,人不在客厅里,仔细一听哭声是厕所里传出来的。我又推开厕所门,只见他把头伸进马桶里泣不成声。我大吃一惊,拍拍他的肩膀说:“老父亲过了吗?”

他停住哭声摇摇头说:“不是。”

我又说:“是母亲仙逝了吧?”

他昂起头眨了眨金鱼眼睛低声说:“我很小就没有母亲了。”

我不解地说:“你跑到厕所里哭什么?”

他慢慢站起来伤心地说:“我今天去坑口村看了,那里的农民真苦啊,饭吃不饱,冬天没衣服穿,房子破破烂烂的,家里连个放衣服的木柜子都没有。有一对农民夫妇,因为孩子没钱上大学,把孩子杀死后夫妻俩又悬梁自尽了,村委会连收尸的钱都出不起,是我拿自己的五百块工资给了村委会才了结这事的。他们也是人啊,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啊。县委天天讲解决三农问题,可现实状况一点儿都没得到解决,我们还算是人吗?我们还算是领导吗?我们还有脸唱高调吗?……”话没说完,他又蹲下来脑袋对着马桶呜呜大哭起来,好像大难就要降临似的。

……

后来,当我把龚之草的行为告诉牛副书记时,他神色不安地将嘴靠近我的耳朵说:“我怀疑他神经有问题。下乡见到农民讨饭跳楼吃毒药什么的,他回到家里肯定会对着马桶大哭的,正常人怎么会这样呢?”

牛山歌又很领导地说:“我在农村工作二十几年,什么样的困难没遇见过,什么样的苦没吃过,什么样的死人没看见过,可我从来不哭,哭什么呢,哭能解决问题吗?”

牛山歌摇摇头说:“还有,他早上模仿的鸟语声(英语),我真的受不了,所以主动搬走了。”

牛山歌又很不理解地说:“当县领学英语有什么用。”

冯县长对龚之草却很信任,把许多政府应该做的事都推给他干。龚之草也不知深浅,有求必应,吃了大亏还没明白过来。譬如,有一次县政府因为拖欠农民工资被告上法庭,他受命代表县政府出庭辩护。没想到那天下大雨,他穿着雨衣步行上法院,刚走近法院大门口,一群衣衫褴褛的农民工就一拥而上将他打得鼻青脸肿。他挣扎着大声问:“你们为什么打人?”

一个全身湿透的黑大个农民工说:“你和包工头合伙欺骗我们这些乡下人,我们的工钱讨了六年你们都不给,不揍你揍谁呀。”

他擦去嘴角的血水说:“政府欠你们的钱,你们不应该打我啊?”

一个瘦削的女农民工说:“不打你,政府会还我们的工钱吗?”

人群中有人起哄说:“拖那么久不给钱,该打。”

“打人不能解决问题呀。”他耐心说道。

黑大个农民工说:“你不懂,只有打伤了人才能解决问题。”

“为什么?”他擦去脸上的雨水。

瘦削的女农民工又说:“你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吧:农民打伤了县领导,上级一定会知道的,上面的领导知道后担心社会不稳定就一定会责怪县里的,县里的领导害怕给上面的领导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影响升官,所以一定会想办法还我们的工钱的,道理就这么简单,懂了吧。”

黑大个农民工插话说:“旁边有个县的农民工也是和县领导打了一架后,上级责令下来才拿到了拖欠工钱的问题。”

“哦,想不到乡下人挺有阴谋的。”他自言自语道。

……

冯县长担心事态进一步扩大,影响到自己的升迁,偷偷挪用扶贫资金给农民工补发了工资。

组织部长吴多银对他更是恨之入骨,背着书记县长给市委组织部打报告,反映龚之草工作不踏实,喜欢出风头,上班时间学英语下围棋等问题,强烈要求上级把他调走。

后来我才知道,那乡长是李红娇的哥哥。钟书记和李红娇的关系非同一般。

事后不久,他去新华书店做调研,柯经理向他诉苦说,今年书店的效益很差,但上半年一下子就进了20多个人,都是一些关系户,文化低年龄大,有些连档案都没有,根本不能胜任本职工作,而这些人都是钟书记批的,现在发工资都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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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政法委书记的真实手记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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