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这场架打了七年。卢爱民,李红英,座山雕退出,小炉匠多次是孤军奋战。后来对抗势力逐渐壮大。
二、反扣军帽秦国强
秦国强有一个时期,一直反扣着军帽。秦国强瘦高个,一双鹰眼。
我第一次见秦国强,是上初一。那天是个开春吧,我们学校不远在赶会。那时候的城市,经常碰见赶会,好像卖树苗的居多。赶会的人摩肩接踵。现在回忆起来,因为年代久远,场景好像起了一层雾。
那天我和小炉匠两个人去会上溜达,还没进入人声嘈杂处,看见几个和小炉匠差不多大的孩子,站在路边虎视眈眈。其中一个反扣军帽的,小炉匠一迈眼告诉我,那就是秦国强。
秦国强的大名,我已经耳熟能详。那次建新小学,小炉匠他们被秋风扫落叶,对方为首的就是秦国强。
小炉匠对他们讪笑一下,准备走过去。
秦国强一摆手,你过来。
秦国强当时披着一件发白的布军装,里面是白衬衣,腰里束着军用皮带,下身是劳动布工装改成的牛仔裤,一双黑亮的显得非常大的皮鞋。
像这个年纪,穿皮鞋的几乎没有。
我还穿着棉猴,我感觉秦国强一伙很寒冷。
同样穿着棉猴的小炉匠就像土八路一样,用布鞋踢着石子走了过去。小炉匠的光头刚刮过,太阳里泛着青光。
我站在原处没动,我装着不看他们。有时看一眼,就是祸端。我刚入江湖,路遇一些江湖人,我都装着不看他们。
其实我早就看了,用漫光去看。
秦国强几个都在抽烟,等小炉匠到了近前,秦国强一抬手,一道火光袭来,那半截香烟在小炉匠额头碰出许多火花。
小炉匠梗着脖子说,已经说和!
秦国强说,这世界变化快,老黄已经没资格了。
小炉匠说,你胆敢这样说,那我去告诉老黄。
秦国强咧嘴一笑,其他几个也咧嘴一笑。
小炉匠转身就走,被人一伸腿,扑通摔了个跟头。
我后来不敢漫光再看,漫光再看我觉得我非常不江湖,小炉匠在挨打。其实我用眼光去寻找武器了,我看见了许多砖头。但我终究没敢去捡。初混江湖时候,我经常为我的懦弱汗颜。
于是小炉匠被打的鼻歪眼斜,棉猴上是大片的血迹。
我跟在他后面往回走,我一直想溜。
小炉匠右手捂着一个冒血的窟窿,一言不发,我也一言不发。
路过我们学校门口,见李红英和座山雕在对峙。李红英那双凶眼灼灼放光,座山雕身边是几个社会上的孩子,捋着胳膊想跟李红英动手的样子。
看到小炉匠一脸血走过来,他们停止了对峙,座山雕喊一声,小炉匠,咋啦?
小炉匠依旧捂着头,见老黄没?
座山雕对李红英说,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李红英鼻子里哼一声。
座山雕几个跟我们汇作一处,座山雕说,老黄他们去十五中打比赛,你哥他们都去了。
我当时看了李红英一眼,李红英正恶狠狠地瞪我。
老黄是学校篮球队的,经常去打友谊赛。我看过老黄的几场比赛,老黄经常冲撞人。
来到十五中,小炉匠头上的血窟窿已经不再冒血,路上见有人晒得墨鱼骨,座山雕几个拿石头碾了,一股脑都撒小炉匠伤口上。
座山雕骂我傻~逼,我无地自容。座山雕说,你要是上,小炉匠不会吃那么大亏。座山雕又说,混啥混,净累赘。
刚好老黄一群从校园里走出来,一个个头上冒着汗,身上搭着衣服。小炉匠的哥哥老边裹着棉袄,看热闹的样子。
老黄摸着小炉匠脑袋上结痂的血迹,老黄说,现在秦国强背后站着徐和平,打狗还得看主人,小炉匠,不是你哥不帮你,我跟徐和平说不过去。
裹着棉袄的小炉匠哥哥老边,不屑的说,老黄,谁背后都站着谁,照你这么说,咱只能吃亏。
老黄说,老边,我跟徐和平有关系,你又没有,你去呀,他是你亲弟弟。
老边说,去就去。
老边身边,有一个和他一样裹着棉袄的三角眼。三角眼叫毛大孩,是我们这片的社会青年,当时在我的眼里,也是高不可攀的江湖人。可能座山雕哪点惹他不高兴了,他一脚踹在座山雕的肚子上,座山雕差点一个屁股蹲。
毛大孩双眼血红,说早听说秦国强横行,一直没会过他,走走走,他妈的老子身上揣着刀,谁怕谁!
离开十五中不远,座山雕叫我滚蛋。我也没脸说什么,默默的低了头,一个人走了。
第二天我去小炉匠家找他,我迫切要知道事情结果。
当时小炉匠,老黄,老边,毛大孩,座山雕,卢爱民都在,屋里面乌烟瘴气。我看见小炉匠包了头,我还看见老边也包了头,右眼角和嘴角都叉了。而座山雕,则少了两颗门牙。
我想我已经知道结果了,我缩在一边,尽量不让谁注意我。
老边说,大孩,我还得说你,你身上揣着刀,你光喊你身上揣着刀,你不掏有啥用。
老黄说,咋没用,起码秦国强他们没有动他。
毛大孩瞪着一双凶恶的三角眼,毛大孩说,抽刀必死人,现在还不是死人的时候。
老边说,好了,我认识你了!
那一天我从小炉匠家出来,看见秦国强他们二十几个,扇形走来,一个个不可一世。
三、少年恩仇
我说我一脚踏进江湖,是因为李红英的步步紧逼。我那时候甚至都不敢从校门口放学了,我翻墙走。而我是个爱面子的人,我又不想让人家看出来我是这么惧怕李红英,翻墙的时候,装着是去墙边找东西,看人不注意了,刺溜上了墙。那时候男孩子,会爬墙的占多数。李红英后来说,爱面子的人,终究是要出事的,果然就出事了,我一脚踏进了江湖。
对于步步紧逼,李红英不认可。
当我们都三十多岁时候,我穿着貂皮领子的丹尼夹克,那是当时江湖的标记。我的裤腿如刀,我的皮鞋雪亮。
李红英那是已是满脸病态,裹一肮脏的鸭绒袄,满是灰尘的皮鞋裂开嘴来。
那天我俩路遇,我器宇轩昂,他弓着腰站在我面前。
他说,你学坏,根本不是因为我。
我说,那你说因为啥?
他说,因为你家出身不好,你入不上团。你本来一上初中就直接入团的,你是班长,结果别人入了,你却没有。
我说,那时候我已进入江湖。
他哈哈笑,你觉得你已进入江湖,可我们,包括老师,根本看不出来。哈哈,你那时候,也就是能跟江湖人说两句话罢了。没入上团,对你是个重大打击。
我说,你这么一说,多方面原因啦。
他又哈哈笑了起来,也有我的原因,你忘没,那次全校大会,你上台领奖,同学们哈哈大笑。
我也笑了,咋会忘。
他说,你自己根本不知道,你背上用别针别了一张白纸,上面三行字,第一行是打倒美帝,第二行是打到苏修,第三行是打倒我爹!
我说,红英,我那会真有杀你的心。
他说,那时你不敢。你属于磨练出来那种人,你不是一开头就骨头硬的。
我说我一直觉得你没脑子,看来不是。